楚銘是被人搖醒的。睜開眼時,他以為自己在做噩夢。
面前是一個狹小的房間,鋪滿灰塵的地面和架子,角落里的塑料布蓋著玩偶。
他在檔案室里。
楚銘試圖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在一張折疊塑料椅上。塑料椅上也全是灰,很像從門外的雜物堆里找出來的。他活動不了,打結(jié)的人應(yīng)該很擅長怎么把人捆結(jié)實。面前沒有人,他努力地回頭看。
一只手拍拍他的肩。一個他非常熟悉的聲音,不知道為什么,這個聲音聽起來很遙遠(yuǎn)。
“楚銘,認(rèn)識我嗎?”
是路易。
楚銘點點頭。他有種奇怪的恍惚感,回憶和思考都變得緩慢。他想問路易在干什么,但嘴里發(fā)苦,想到開口說話就不舒服,頭也疼。
路易靠近他,突然給了他一耳光,他的臉直接被抽到了相反的方向,像被刀刮了一樣疼,嘴里泛起一絲血腥味。
“說話。”路易低聲說。
“認(rèn)識,你是路易。”楚銘馬上回答。回答他的問題……他腦海中仿佛有人低語。
“很好,”路易拍拍手,“那回答我的問題。任務(wù)是什么?”
“我不知道。”楚銘說。誠實……一定要誠實……那個聲音還在繼續(xù)。
我很誠實。楚銘在心里想。我不知道任務(wù)是什么。
路易把手放在了楚銘的脖子上,然后用力掐住。楚銘劇烈地掙扎,一邊止不住地咳嗽。……告訴他……低語縈繞在耳旁。
“我不知道任務(wù)是什么。”他沙啞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從喉嚨里冒出來。路易松開手,罵了句臟話。
“你的藥沒用?”又出現(xiàn)了新的聲音。楚銘費力地抬頭看向前方,是懷特,還有那個威脅他的人。奇怪,他的記性似乎沒被影響,但是他完全沒力氣思考,也不想思考。
“怎么可能!”路易一拳打在桌子上。灰塵嗆得楚銘咳嗽。
“你小聲點,把管理人員招來怎么辦。”懷特靠近路易,低聲勸他。
“你TM少管我!”路易把懷特推開,“老子馬上就去任務(wù)了,招來又怎么樣?”
懷特臉上的表情很猙獰,似乎很想給路易一拳,但是他忍住了。“接下來怎么辦?”他問。
路易似乎也在想這個問題。
“你來這個房間是為什么?”他問,“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因為C1077……”楚銘說。回答他的每一個問題……
不,這個不能說。楚銘心里想,努力地駁斥心底里那個聲音。不能對他有隱瞞。那個聲音很堅定。但是他不能說出C1077是什么,這樣會暴露自己的調(diào)查。而且他不知道路易到底是誰,為什么這么對自己。
“C1077?”路易大喜,拎起楚銘的領(lǐng)子,湊近他的臉。“C1077是什么?”
懷特也湊上來,屏息等著他的回答。
“是一個人,”楚銘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他——”
快回答他……告訴他這是過去的和我們一樣的死囚,他留下了信息……那個聲音不肯罷休。
不行。
回答他……
聲音在催促。如果聽從這個聲音,就能從現(xiàn)在的不安中解脫了。
“是一個和我們一樣的人。”楚銘低聲說,“和我們一樣被困在這里。”
“然后呢?還有呢?”路易催促,聲音急切。
不能告訴他自己看到了紙條。楚銘心想。編一個故事,騙過他。
“他曾經(jīng)被關(guān)在這里——”
不行,不能對他撒謊。聲音又出現(xiàn)了,非常嚴(yán)厲。你要說真話。它說。楚銘簡直想大吼著讓它滾出自己的大腦。
“然后呢?”路易再次催促。
“他留下了,留下了信息。”楚銘說。
他沒想這么說,為什么會說出真話,為什么他控制不了自己?他應(yīng)該感到害怕,但是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想服從。
“什么信息?”懷特問,路易在旁邊大聲地喘氣,幾乎要把氣息噴到楚銘臉上。
“他說……說小白鼠,還有兔子。實驗動物。”楚銘說。
“這是什么?”路易臉上的喜悅轉(zhuǎn)變成了狐疑,“你在騙我,對不對?”
“我沒有騙你。”楚銘說。
“你怎么看這句話?”路易厲聲問。
我想去找它的出處,我們都愛看書,他可能在書上留下了什么……快說。心里的聲音催促。
不能,不能說!楚銘想大叫,他的確發(fā)出了聲音,但是馬上被懷特捂住了嘴。
“你想說什么?還是喊救命?”路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晚上巡邏不會走圖書館,只巡邏寢室。而且今天值班的是老光頭,他不會難為我。”
他用手勢示意懷特松開楚銘,懷特照做了。
“回答我,你怎么看?”路易問。
“我覺得他的話沒用。他瘋了。”楚銘說。這不是真的,你在撒謊。聲音又出現(xiàn)了,他努力克制自己聽從這個聲音的想法,可能是這樣做過于消耗精力,他覺得路易的聲音越來越遙遠(yuǎn)。
路易的表情恢復(fù)了陰沉。“那你和處理局是什么關(guān)系?”
“我不記得了。”楚銘說。他快聽不清路易在說什么了。
路易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他用力踢向椅子,楚銘連人帶椅子摔倒在地上。“你這個廢物。”路易大罵,他向楚銘踢了過來。
楚銘感到被踢中的部位爆發(fā)出劇烈的疼痛,像有火在燒。“現(xiàn)在怎么辦?”他似乎聽見懷特問,“讓他明天先頂替你去?”
路易沒有回答,又踢了楚銘一腳。
楚銘聽不見他說話了。他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他再次醒來時,自己在宿舍的床上,路易在洗漱。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他感到頭痛欲裂,試圖回憶昨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
路易把他帶去了檔案室,試圖從他嘴里問出點什么。可惜他其實啥也不知道。他想起身,但是全身都使不上力。
“今天我要去執(zhí)行任務(wù)了。”路易慢條斯理地說,雙眼無光,和昨天那個暴怒的,情緒外露的人完全不同。
楚銘看著他,沒有說話。
“老光頭說你受了傷,不能代替我去,”路易靠近他,在他耳邊說,“你逃過了,得意嗎?”
楚銘搖搖頭,閉上眼睛。他的頭依然很疼,見到光都覺得刺眼。突然,他聽到宿舍門被打開的聲音。
進(jìn)來了一個他不認(rèn)識的人。后面還跟著,進(jìn)來了一個,兩個,三個……
他數(shù)不清,因為他已經(jīng)被圍住,看不見后面的人了。
最開始進(jìn)來的那個人看了看路易,又把目光移向楚銘。
“我覺得你的傷不重,可是老光頭就是不同意。那就讓我把你的傷變重一點,反正……你對我已經(jīng)沒什么用了。”路易繼續(xù)在楚銘的耳邊說。說完,他站起身,向周圍的人點頭示意。
“我得到了任務(wù)的信息,肯定能回來。”路易笑著說,示意周圍的人為他歡呼,然后他回頭看了一眼楚銘,離開了宿舍。
周圍的人安靜下來,領(lǐng)頭進(jìn)來的人蹲下身,卡住楚銘的脖子,強迫他仰頭看著自己。
“我們聽路易說,你對任務(wù)有些小道消息。我們也想聽聽。”他說,眼睛里掩飾不住的渴望。
“大家都不容易,你直接說,還能少點皮肉之苦。”旁邊有人說話,同樣是不認(rèn)識的人。
“我不知道。”楚銘喃喃。
“沒關(guān)系,你現(xiàn)在不愿意,馬上就會愿意了。”領(lǐng)頭的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