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課上的季川還算老實，沒有全程盯著手機不放，主要因為何晶總是喜歡站在最后一排講題，不到萬不得已要去講臺上寫黑板，不然絕對不離開。

方圓在想是不是因為季川的緣故，所以這老師才在腳下涂了502，位置都不肯換一下。

“好，現在我們來看最后一題，”何晶拿著試卷又晃晃悠悠走到最后一排，“發電機輸出功率為100kW，輸出電壓是400V，升壓變壓器原、副線圈的匝數之比為1:25，輸電線上功率損失為4%，用戶所需電壓為220V，求輸電線的電阻和降壓變壓器的匝數比為多少?這種題型我之前有說過，誰上去把步驟寫一下。”

何晶的話音剛落，所有學生都保持沉默，統一將腦袋低著，恨不得此時此刻擁有隱身的超能力。

“沒人?那我就抽人上去寫，”何晶的眼睛掃視了一遍所有人，像極了在市場挑選蘿卜青菜的模樣，最后把目光停在自己的左邊，“季川，你上去寫。”

“何姐，你讓我站門外聽課更直接，你哪次見我會做后面的題?”季川不緊不慢轉動著手中的筆。

選擇題還能靠蒙，這后面的解答題，他看都不看一眼，不會的題還花精力去想，簡直是浪費時間。

“你還好意思說，”何晶又將目光看向方圓，“這位新同學，你上去寫。”

方圓看了眼季川，心想成績這么差還當課代表，這老師的思維不能理解，隨后拿著季川的試卷就往講臺上走，而其他學生終于松了口氣。

方圓只看了一遍題目，然后拿著粉筆就開寫，刷刷幾下得出答案，下來后有些嫌棄的拍掉手上的粉筆灰。

“不錯，正解。”何晶滿意地點點頭。

“學霸啊。”謝永回過頭給方圓豎起大拇指。

“套公式，不費腦。”方圓說。

季川沒說話，發現這同桌的粉筆字寫得還不錯，比他書上的筆記好很多。

上午的時間過的還算快，方圓無聊的時候就會看一眼季川玩游戲。

這小子還不算很笨，至少沒有再闖關失敗過。

放學鈴聲響起，整個教學樓的學生蜂擁而出，在頂樓的6，7，8三個班跑的再快，到了四樓也會慢下腳步，畢竟四十多個班級，三千多位學生共用三個樓梯。

方圓在c城讀書時，他的班級一直在一樓，沒有經歷過放學時的擁擠，他感覺自己根本不是用腳走下來的，而是被人推下來的。

二中位于縣城中心，也不知道創辦人是不是特別注意風水問題，入學校大門之前還要走一百多個臺階，像是寓意著步步高升。

方圓站在校門口從上往下看。

還真是個小城市，破舊的街道，街邊小販毫無顧忌的叫賣聲，隨處可丟的垃圾，怎么看怎么不喜歡。

“哥。”方桐背著黑色書包跑到方圓跟前。

“你怎么還背書包回去，有作業?”方圓問。

“嗯，上課速度慢的要死，不過布置作業的速度跟火箭有得一拼。”方桐掂量了下后背的重量。

“走吧。”方圓說。

兩兄弟隨著人群一步步走下臺階，因為還不熟悉周邊的環境，不知道抄近道，只好按照上午來的路線回去。

國慶節收假后的上課時間提前，家遠的學生會選擇在周邊解決午飯，方圓父母留下來的錢雖然不少，但也不能太過鋪張浪費，他們開校前已經將一周的伙食買好，只需要回家煮就可以。

“川子，我今天要去我姐家蹭飯，跟你順路，帶我一下唄。”

方圓為了下午上課不遲到，拉著方桐的胳膊不停往前走，在聽見“川子”這個稱呼后，他放慢腳步，扭頭看見路中央騎著一輛三輪車的季川。

沒錯，季川騎的是一輛特別老式的那種腳蹬三輪車，如果在后面放上幾捆厚紙板，一定會有人以為那是收廢品的。

“滾蛋，沒空。”季川毫不客氣拒絕，蹬著腳踏板，瀟灑的把人拋在身后。

“你腦子被門夾了?川子的后座豈是你這種小輩能坐的，老老實實用走的。”謝永拍了下自己兄弟的腦袋。

“哥，認識?”方桐見方圓停下，也跟著看過去。

“同學。”方圓說。

沒有過多的解釋，隨后兩人匆匆趕回家。

方圓覺得老爸老媽兩人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沒有把老家的房子賣掉，不然他們兩兄弟可能要睡大街。

這房子和這縣城一樣不討方圓喜歡，按年代算，應該是爺爺那輩建的。

里面的格局連小區都稱不上，最多能稱為是個大院子，連個名稱都沒有，他來的第一天就仔細數過里面有五十多戶住戶，幾乎都是老年人。

也不知道設計這房子的設計師是不是特別喜歡養魚，U字型的三棟矮樓相連，院子中央一個魚形水池，活脫脫就像魚缸里養著一條魚。

水池一看就知道荒廢了很多年，里面全是垃圾，總是散發出一股難聞的臭味，水中央的假山也長出亂七八糟的野草，假山上的涼亭模型也早已被熊孩子們掰斷。

方圓住在靠最里面的一樓，原本好好的陽臺也被之前的租戶砌成了一個臨時車庫，導致客廳里一點光線都沒有，他將光線好的一間小臥室讓給了方桐，自己住在跟客廳一樣光線差的主臥里。

唐晚本想簡單的裝修下才讓他們住進來，可他嫌棄浪費時間便拒絕了，他想等方桐讀完高中就把這房子賣掉，到時候給方桐買一套好的。

“你去寫作業，我做好飯叫你。”方圓打開廚房門，套上圍腰就開始忙碌。

哎，這操蛋的房子連臥室和廚房都是分開的兩個門，半夜如果餓了，還得出門再開廚房門，麻煩的要死。

“嗯。”方桐將書包扔到桌上，然后開始寫作業。

方圓和方桐相差四歲，剛上初一，他們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在他上初二那年跑去災區支援，一不小心還把命也給搭了進去。

這么多年來，他們從來沒有出現過在他的夢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敢來見他，哪怕當年他們自私一點，只去一個，這幾年他和方桐也不用過的太累。

方圓緊趕慢趕，終于在一點半之前把飯菜做好，兩人坐在方桌前吃著。

“習慣嗎?”方圓現在才有時間問方桐在班里的情況。

“還行，同學都還不錯，”方桐將一塊肉放進嘴里，“你呢?”

“還成。”方圓笑道。

等他們吃完，將碗筷收拾好，也接近上課時間，兩人鎖好門后又急匆匆趕去學校。

運氣不好，在方圓到達教室的前十秒，鈴聲響起，英語老師已經進入教室。

“報告。”方圓沒有橫沖直撞往里跑，禮貌的站在門口看著老師。

沈洺淡淡掃過站在門外的方圓，當沒聽見一樣開始上課。

在方圓糾結要不要進去的時候，后背突然被人猛撞一下。

“臥槽，不是老吳的課嗎?怎么成了滅絕師太的。”季川站在方圓背后自顧自的嘀咕。

沈洺依舊只是看了一眼，并沒有把兩個人叫進教室的打算。

“過來，”季川背靠著墻壁，“倒霉，早知道是滅絕師太的課，我就直接翹掉算了。”

“不能進嗎?”方圓問。

一般這種情況，最多被老師說幾句就可以進教室。

“換成其他人可以，”季川指了指背后的墻壁，“她就算了，整天像吃了炸藥一樣，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原地爆炸，看見她都繞著走。”

“我們就在外面站一節課?”方圓從窗戶往里看了眼。

“看運氣，”季川把手機拿出來，“有校領導路過就能進去，如果沒有就站一節課。”

“......”

方圓覺得自己站一節課的可能性比較大，今天上午就沒有見到有什么領導巡查，再說這六樓就三個班，說不定一轉身還給忘了。

沒其他事情做，方圓只能看季川玩消滅星星，問道:“這游戲玩一天不膩嗎?”

他不管什么游戲都喜歡找規律，像這種單機游戲，他最多玩一天就失去了興趣。

“不膩，”季川將手機在方圓眼前晃晃，“你不覺得闖的關越多，越有成就感嗎?”

“不覺得。”方圓搖搖頭。

“同桌，你這樣聊天會沒天聊的。”季川繼續低頭玩。

方圓站了不到十分鐘，直接給蹲了下去，雙手抱腿將臉埋進去閉目養神，反正也沒人管。

季川見方圓蹲下，他也跟著蹲下，不過他蹲一會兒又會站起來，促進血液循環。

“同桌，起來了，等會下課被滅絕師太看見少不了一頓教訓。”季川收好手機，用腳踢了踢一直蹲著的方圓。

“嗯?”方圓迷糊地抬起頭。

他居然睡著了，好在四川十月的溫度并不低，不然肯定感冒。

“能搭把手嗎?”方圓仰視著季川，“腿麻。”

季川皺眉，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彎腰抓起方圓的胳膊用力往上扶，人雖然是站起來，但因為方圓腿麻的緣故，整個人都趴在他的身上，只要一松手，人就會直接倒在地上。

“同桌，你這算不算占我便宜?”季川渾身僵硬的笑道。

“你有的我都有，有什么便宜可以占。”方圓將季川微微推開，靠著墻，活動著自己已經麻木的雙腿。

“你行不行啊，”季川好心的再次扶住方圓的胳膊，“你要是抱著電線桿這樣動，我保證一定有人拿著木棍打你。”

“為什么?”方圓皺眉問道。

“以為你觸電了唄。”季川解釋。

“那第一個打的一定不是我，而是你。”方圓送季川一記白眼。

“我又沒抖，干嘛要打我?”季川問。

“人是導體，我觸電，你能沒事?”方圓看了眼季川扶著自己的手。

季川立刻把自己的手拿開，依舊笑著:“現在沒事了。”

下課鈴聲響起，滅絕師太一秒都不耽誤，拿著教科書走出教室，看著站在門口的季川:“季川，下次再遲到就去操場跑一節課，都讀高二了，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

季川輕“嗯”一聲，方圓覺得這一聲很漫不經心，挺敷衍。

他還發現這老師從出教室到離開，就沒正眼看自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