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景晗眼神的那一刻，姜清也說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樣的眼神。他直覺那是溫柔，可是溫柔之外，還有別的一些什么東西。

其實景晗語氣也溫柔，在告訴他“你還不夠乖”的時候，整個人都很溫柔，溫柔得姜清都不敢相信這是本該對他恨之入骨、過往被他綁到魔宮里時對他愛答不理的景晗。

可這樣的景晗，又讓人忍不住想聽他的話，哪怕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要怎樣才能變得更乖，也依然開口問道：“那我要怎樣，才能讓師兄覺得滿意？”

“師兄”說出來的時候，姜清感覺到景晗握著他的手緊了緊，力度大得他有點疼。

可景晗看上去依然是溫柔的，溫柔得叫姜清打了個寒戰，完了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方才那一瞬間想退。迎上景晗依舊溫柔的視線，他忽然想，如果自己剛剛真的推開了，景晗是不是還能像現在一樣溫柔。

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已經沒有機會得到了，因為景晗松開了他的手，并用剛才拽著他手的那只手遮著他眼睛。

于是他看不見景晗的表情，只能聽見景晗的聲音。他聽見景晗說：“你睡一覺，然后等我回來找你。”

姜清看不見，也不敢動。他知道，眼睫毛掃過手心的時候是會癢的，癢得人忍不住往回縮。于是他也不敢眨眼，乖乖維持著現在的姿勢，開口問景晗：“我能做到的話，就是乖了嗎？”

好一會兒，景晗都沒有動靜。

然后，他才出聲：“還不夠。”

這聲還不夠說得有點含糊，姜清覺得這句沒有之前的那些話那么溫柔，可又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因為景晗的下一句就跟先前一樣溫柔。景晗說：“還不夠的，不過等我下次回來，就能告訴你怎樣才夠乖。”

“小清要乖乖地留在這里，等我回來，好不好？”

姜清沒能說話，因為在景晗說完話之后，他就開始覺得困，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也沒有力氣去回答景晗的問題，就這么維持著叫景晗捂著眼睛的姿勢，直直墜入了黑甜的夢鄉。

夢里也有景晗，他把景晗擄到了自己的魔宮里，給景晗展示自己打下的江山和那些企圖跟他作對的人的下場。算起來，那是他判出桐音山的第二年，魔巢也不好混，他一路尸山血海走出來，踩著無數人和魔的血肉走上了魔君的王座，叫不管是人是魔都對他聞風喪膽，才終于能夠松下一口氣，關心關心桐音山的事情。

那時他覺得，師兄打小就寵他，肯定很擔心他，他該讓師兄看看，他現在過得很好。可是手下說，在他重傷他師尊并叛出桐音山之后，他師兄就被迫坐上了掌門的位置，這一年多來一直在各地斬妖除魔，名聲大噪，被推為了仙門魁首。

眾所周知，仙門魁首不可能同意魔君的邀約，更何況師兄因為師尊的事情跟他隔著血海深仇，所以最終，姜清采納了手下的意見，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潛入桐音山，把他師兄偷了出來。

師兄景晗對他沒有任何好臉色，甚至不愿意跟他說話，在看見他展示的那些“事跡”的時候，露出了厭惡的眼神。

可在這個夢里，師兄雖然照樣不愿意多看那些沾滿污穢的東西一眼，看他的眼神里卻也沒有殺之后快的厭惡，有的只是慢慢的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