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姜清來到魔界的第二年，也是他成為魔君的第一年。

他曾經在血海里撿回過兩個孩子，并出于一種連自己都想不明白的心態，將孩子養在了身邊，養成了魔君的左右侍。

但連他自己都不記得，在撿回那兩個孩子之前，他還主動帶過其他人回魔宮。

他把這個能說出自己的字的“故人”帶回了魔宮，并給對方用了自己當年在桐音山上帶出來的一直舍不得用的藥——那都是從前他師尊和師兄塞給他的，再用掉，就不會有了。

然而現在，他用那些藥，救了人，甚至還用魔宮里頭的秘寶為對方重塑了肉身。

最后這一點他值得倒是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既然已經把人帶回來了，他也不想成日對著一具皮包骨。就算他是魔君，那也是從人入魔，審美還維持著做人時的審美。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重塑肉身之后，這人一頭枯草一樣的烏發變成了白發，但緞子一樣的白發其實還挺好看，看得姜清甚至都想換個發色。

不過他還是更喜歡黑發，便沒將這樣的行動付諸實踐。

夢中的他看著仿佛獲得了新生的青年，還有點震驚：“你生得還挺好看，怪眼熟的我們從前認識么？”

說完又搖了搖頭，自言自語：“應當是不認識的，不然我不可能記不住。我認識的人里頭，最好看的就是師兄和溫大哥了。”

姜清其實不記得自己還有過這么懵懂的狀態，但如今他看著夢里的人，其實已經認出來了——那就是溫雪鵠，滿頭白發，卻仿佛回到了少年時候的溫雪鵠。

溫潯已經十分秀氣，少年版的溫雪鵠，卻生得比溫潯還要精致，與后來總板著臉的嚴厲長輩看上去簡直不像是一個人。

蓄著胡子的威嚴長輩板著臉，叫人心生孺慕的同時也忍不住要反省自己舉止是否端莊、說話是否得體。可當這樣的人變成了一個精致漂亮瓷娃娃一樣的少年，身上的威嚴便大打折扣。

更別提在他對面的還是基本上已經成了孩童心性的姜清。

溫雪鵠叫姜清這么一夸，臉色變得很難看，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然而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看著面前分明已經成了魔君卻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不諳世事”的氣息的姜清，掂量了一下，緩緩開口：“我認識景懷書，你是他徒弟。”

夢中的姜清眨了眨眼，歪歪頭。

溫雪鵠繼續：“景懷書在等你回家。”

夢中的姜清很顯然愣了愣，然后彎了眼睛：“他還沒死呀。”

再簡單不過的話，像是在感嘆，聽起來仿佛“他居然還沒死呀”。若是叫姜清后來的部下聽見，多半會以為姜清要去補刀。

然而姜清也真的就是感嘆了一句。

溫雪鵠也沒因為他這句歧義太重的感嘆而動怒，只依然看著他：“他沒死，他在等他的小徒弟回家。”

“景懷書在等你回家，所以，姜鶴歸，你要守住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