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張淑琴剛把菜燉到鍋，王宇強就開始翻碗架子，說：“媽，有啥現成的飯菜嗎？”
“有也是冰涼的。再等一等，用不上半小時就都好了。”
“我著急，那邊兒還有活兒呢。”
“那你先跑回來干啥？”
王宇強瞅了老媽一眼，沒回答，張淑琴又問：“你剛才在西屋嘰嘰咕咕地和大衛說啥了？”
“啥也沒說。”王宇強頭也不抬地回答。
張淑琴使勁剜了兒子一眼，說：“是不是皮子緊了？”
王宇強趕緊過來孩子氣的賠上笑臉，張淑琴也跟著樂了，說：“飯一會兒就好，在家多吃點兒，外頭別人給的東西不許吃啊。”
“我這么大了還用你操心？你怕有人給你兒子下毒啊？”
“我是怕病毒！別稀里馬哈的！你幫村里做事，這是為防疫做貢獻，我不攔你，但你必須要先保護好自己，聽見沒？”
王宇強撒嬌地說：“聽到啦。這心啊，讓您老人家操得稀碎稀碎的。”
張淑琴忙著查看鍋里的菜燉的火候兒，又像自言自語地說：“我不操心行嗎？就說這一大家子吧，從頭兒數一數，哪個讓我省心？”
…………
張大衛穿好了衣服，疊好了被子，隨手又捧起了手機。但目光有些迷離，他在思考著、權衡著……
張沐和呂笛雅也起來了，開始找臉盆進行洗漱。王宇強趕緊給倒上了熱水。
張沐：“宇強，你今天早晨沒出去？”
“出去了，剛回來。”
“村里防疫情況還好吧？大家情緒怎么樣？”
正在梳頭的呂笛雅停下來，說：“你這話問的，好像是多大的干部似的。”
王宇強：“舅媽，我大舅在我心目中就是大干部。這話問得多有水平，站位很高的。”
張沐：“你小子別跟我耍貧嘴。”
王宇強：“向領導匯報——總體情況都挺好的。勸返點值班是24小時，一刻不離人，目前看，沒有一個人出村，也沒放一個人進村。村里很多年輕人也都動起來了，主動要求參與值班值守，熱情很高啊。”
“真不錯。有這個意識，很難得啊。”
“只是——只是村醫就一個人，昨天你也見到了，就那個包百歲，他也實在是忙不過來了。”
張沐擦著臉，說：“你不是幫他跑呢嗎？”
“我吧——還得照顧馮元書記那邊兒，分身乏術啊。再說，我在這方面啥也不懂，百歲大夫說的話、交待的任務，我有時都聽不明白。外行人聽著就像天書——不對——應該是像外星語言一樣啊。”
張沐突然停住了擦臉，攥著毛巾，說：“你小子這是話里有話啊……”
“外甥不敢。”
張淑琴開口道：“剛才我就聽宇強這小子在西屋和大衛嘰嘰咕咕、嘰嘰咕咕的，不知道搞啥貓膩兒呢。問他也不告訴我。”
張沐恍然大悟，指著王宇強說：“你是想——”
“大舅英明！”
“別拍馬屁！我這么大歲數可不能挨家幫著量體溫去，干點兒別的還行。”
“啊——”王宇強有些傻眼了。
張淑琴聽到這兒就轉過頭來說：“宇強，你是咋想的？你大舅你都敢支使？”
王宇強有口莫辯，呂笛雅在那兒忍不住笑出了聲兒。
張淑琴：“笛雅，你笑啥呢？”
呂笛雅：“我笑張沐，這么大歲數了還沒正形，和大外甥瞎逗。宇強，你大舅再逗你，一會兒你就去剪個頭……”
“別——疫情期間更不要這樣做，我還想好好活著呢。”張沐笑了，說，“宇強，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讓大衛配合村醫百歲……”
“不行！這哪兒行？天天接觸那么多人，誰知道誰是啥樣？絕對不行！王宇強，是不是那個馮元出的餿主意？你那么聽他的？他是你——是你啥人啊？”
沒等張沐說完，張淑琴首先就發了火，大聲叱責王宇強。
王宇強趕緊求饒道：“行，行——我惹不起你。算我沒說行不？”
張沐：“大姐——”
張淑琴：“你別管！王宇強，我告訴你，別看你老弟是學醫的，但他還只是學生，還是個孩子！你們不心疼我還心疼呢。萬一出了問題，你負得了責啊？”
“我——”王宇強啞口無言。
呂笛雅：“大姐，沒那么嚴重。孩子嘛，總得要出去鍛煉鍛煉嘛。”
“要鍛煉等回你們紅樓市區時再鍛煉，在我們家不行！反正我是不同意！”
“大姑，我已經同意了。”張大衛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走進了廚房。
…………
張大衛穿上了包百歲帶給他的白大褂，雖然有些短，但還算干凈利落。只是長長的劉海顯得很不利索，呂笛雅踮起腳尖兒疼愛地為他攏了攏，也沒固定好。
張沐：“早就該剪了。”
呂笛雅回頭瞪了張沐，他不再說話了。
張大衛規范地戴好醫用口罩，斜挎著衛生箱，跟在包百歲的身后，正式成為河興村疫情防控戰線的一名醫護志愿者。
每到一戶，包百歲都高興地向村民介紹著張大衛，人們都投來羨慕而感激的目光。了解內情的，還向張大衛問一問王廣海、張淑琴的情況，不時夸贊道：“你看人家這孩子，是怎么養的啊？這么點兒小歲數就能當大夫了。”
張大衛還得給予解釋，說：“我不是醫生，我只是一名醫學生。”
村民自然不會認真琢磨“醫生”和“醫學生”兩者之間的一字之差，更不會區分兩者的身份差別。只是固執地認為，能為我們量體溫、進行消毒的，幫助我們防控疫情的，那就是像村醫包百歲一樣的大夫。
包百歲和張大衛的工作很程序化：包百歲提著消毒的噴壺在前，進了屋先做簡單的消毒，張大衛準備好體溫計給村民夾在腋下，然后由包百歲詢問有沒有發熱、乏力、干咳等癥狀，張大衛在筆記本上做好記錄。包百歲取出體溫計，張大衛記下溫度并負責該體溫計的酒精消毒，然后包百歲拿出另一個體溫計為下一位村民進行測量……
工作看似乎簡單，卻要求一絲不茍；看似枯燥，但必須嚴肅認真，不能有一丁點兒的馬虎。這就是一種敬業精神、負責精神吧。
一條街、一個胡同、一家一戶地走下去，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
有累、有苦，也有潛在的風險，但張大衛依然是迎著挑戰，堅定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