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強晚上回到家,小嘴兒一直抿著樂,和張大衛說話更是格外地親近。可惜,全家人誰也沒注意到這一點。
吃飯時,王宇強為大舅和老爸倒好了白酒,又拿過啤酒給張大衛和自己滿上。
呂笛雅:“宇強,別給你老弟倒。他還是學生呢,應該以學習為主,喝酒傷大腦。”
王宇強:“大學生就是成年人,不喝點兒酒以后怎么在社會上混。”
張淑琴放下菜,照王宇強后腦勺兒來一巴掌,說:“要是這么說,我這不喝酒的出門就得挨揍唄?弄不好還得把我從河興村攆出去了唄?”
王宇強嬉皮笑臉地說:“絕對不能!誰敢動我媽啊?再說,現在村口守得嚴,攆也攆不出去。”
王廣海:“這話說到點子上了。自從徐芬這事兒一出,咱們村的人都是寶兒嘍,享受到日夜有人給站崗的待遇啦。”
“這個寶兒你爺倆誰愿意當誰當,我可不當。我就希望這疫情快點兒結束吧,大家想往哪兒去就往哪兒去,啥也不怕,也不用成天捂個大口罩,好像滿大街都是大夫似的——不對,應該都像過敏似的——我大侄子才是大夫呢,將來就是著名醫生。”張淑琴隨手撩了一下張大衛的長劉海,說,“大侄子,你要想喝的話,你就少喝點兒……”
王廣海接話道:“這話讓你說的——沒味兒!還想喝,還少喝,好像你舍不得酒似的。大衛,別聽你大姑的,啤酒嘛,往飽兒喝。走東家串西家的,跑跑噠噠一天了,好好解解乏兒……”
“你王廣海說話有味兒?跟放——那啥一樣!”
張大衛趕緊說:“我不喝……”
王宇強終于忍不住了,說:“今天說什么你也得喝點兒。馮元和黃文書記都夸你了呢,都說你這個志愿者當得好,還發揮了重要的帶動作用。”
張沐激動地問:“他帶動誰了?”
“帶動了村里的脫貧戶唄!大衛今天可老露臉啦!領導夸獎我老弟,我臉上也有光啊!來,咱們小小的慶祝一下,啤的干上一杯——白的隨意!”
王廣海偷偷看了王宇強一眼,欣慰地笑了,舉起杯說:“這酒得喝!來來來——舉杯碰一個——等疫情結束了,我們為大衛喝慶功酒!”
張大衛只好羞羞答答地端起了酒杯。
張沐狠狠地喝了一大口,說:“慶功酒咱們到紅樓市區喝去,我做東,找個大館子,不醉不歸!”
晚餐的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又吃喝了一會兒,王宇強便把金紅亮組織脫貧戶成立“感恩服務小組”的事兒,從頭到尾地說了一遍。當然,也不忘講一講仝老四如何推脫溜邊兒,并順帶借用他人的嘴巴把這人埋汰了一番。
一桌人都沉靜下來,被金紅亮等人所感動,也為仝老四的自私自利而氣憤。
“人窮嘛,可能真就志短了,也可以理解啊。”張沐首先打破了沉默。
“志短個屁!仝老四就是這副臭德性!照好人就是差至少半個月節氣!”張淑琴憤憤地說,“你們知道他們家是怎么成的貧困戶嗎?”
張沐:“因學致貧?他家沒有孩子上學啊。因懶還是因病致貧?”
“他家是因摳兒致貧的!”王廣海接話道。
因“摳兒”致貧?這還是頭一次聽說,就連張大衛都感了興趣兒。
張淑琴:“沒錯,就是因為仝老四摳門兒,他家才窮的。當初是這樣,仝老四媳婦得了病,他舍不得錢,不給治,讓她吃點止痛藥硬挺。就這樣,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了絕癥。”
呂笛雅:“還有這種人?那她媳婦得的是——癌?”
張淑琴:“可不,是乳腺癌。確診后,仝老四傻眼了,不治吧會要命,治吧,又沒錢又舍不得。后來,還是不得不治,命是勉強保住了,家也造敗窮了,成了貧困戶。”
“后來呢?”張沐問。
“后來?這種人誰能和他過一輩子?就算他媳婦干,她娘家人還不干呢。從醫院一出來,人家就把閨女接走了,隨后就辦了離婚手續。據說娘家那頭又花了不少錢給治病,現在那女的像沒事兒似的,可好了。”張淑琴講道。
王廣海:“仝老四脫了貧后,還想著要復婚呢,聽說正找說合人去幫著說合呢。”
張淑琴把筷子一拍,說:“啥?這小子賊心不死啊?等有機會,我非得給他攪黃了不可!”
王廣海:“你這人,閑的吧?就顯你欠登兒似的!”
張淑琴:“沒你事兒。還有這金紅亮,聯系誰不好聯系仝老四干啥?就應該把他當臭狗屎臭著他!”
王廣海:“吃飯呢!”
“我也沒說讓你吃那玩意兒!”張淑琴氣得白了王廣海一眼。
“趕緊吃飯吧,談人家的事兒氣夠嗆,犯不上!來,張沐,咱喝酒!”王廣海舉起了酒杯。
張沐響應,王宇強、張大衛也隨著舉杯相碰。
…………
晚餐之后,王宇強和張大衛回到西屋,一個抱著手機和對象聊天,一個守著電腦開始打上了游戲。
東屋里四人閑得無聊,張淑琴提議:“這個點兒睡覺還早,不如咱們打一會兒撲克吧,誰輸誰蹲著。”
王廣海:“你就能出餿主意?都多大歲數了還蹲著?”
王廣海小聲兒嘀咕:“滿嘴歪理邪說。”
張淑琴又嘮叨起病毒的可恨來,說著話的工夫就已經放好了炕桌,四人各把一角盤腿坐在了炕上。呂笛雅看著張沐就樂。
張沐:“你樂啥?”
“我是樂你那個大肚子,一會兒要是輸了能蹲得住嗎?”
“這你就別操心了。打好自己的牌,誰蹲還不一定呢。”
結果第一把牌下來,張沐就輸了,接下來就沒當過“老大”,一直蹲著,憋得快喘不上氣來了,就說:“你們三個是不是打伙牌了(注1),是不是要專門收拾我啊?”
張淑琴:“兄弟啊,說話可得摸著良心,別上茅房不痛快賴地球沒有吸引力!”
王廣海:“就是。別胖得喘不上來氣兒。要說打伙牌,也是你們姐仨欺負我。可我這破牌,四鄰不靠的都是單張兒,稀里糊涂竟然就先出去了,你們說氣人不?”
“得便宜賣乖,小心挨摔啊——管不上,過!”張沐氣得把手中的撲克牌拍在桌子上。
“媽,媽,你手機響了!”張大衛在西屋喊。
呂宙雅扭過頭喊:“你給媽拿過來!”
“我這邊兒正忙著呢,騰不出手。是視頻——”
張沐嘻嘻一笑,說:“笛雅,我去幫你拿過來吧。”
王廣海捂著腮幫子說:“酸得我這牙都快倒了,某些人這是灌了醋精啦。”
張淑琴笑著給了王廣海一拳頭。
…………
村部辦公室依然燈火通亮,黃文正在收拾桌子上泡面桶、榨菜袋等的垃圾,馮元來回移動著打電話:“整不著不行啊?我們河興村情況特殊,沒有消毒液那就是要了我們的命啊!李書記,鄉里可得想想辦法啊……”
注1:打伙牌,非法棋牌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