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張大衛要獨自前去給徐家的鄰居第二次測量體溫，張淑琴就是一百個不同意。

張大衛感覺到應該是大姑誤會了包百歲，以為他把這份“苦差事”推給了自己，便解釋說：

“大姑，是我主動提出不讓包醫生去的。我自己去就行，情況啥的也都熟悉了。”

張淑琴把春餅往碗里一扔，說：“熟悉也不行！哪能讓你自己去呢？一個孩子，還是去離老徐家那么近的地方？不行！我給包百歲打電話，就說你身體難受了，讓他自己去。他是村醫，要負這個責任！”

張大衛樂了，說：“大姑，沒事兒，你可千萬別打電話。”

“沒有這么巧使喚人的！他們都掙工資，你張大衛就是白扛活的，該他們的啊？”

“大姑——”

張沐說：“大姐，你別這樣說。大衛是志愿者，哪有志愿者還講條件要好處的？我看就讓他去吧，鍛煉鍛煉也好，順便能改改他的臭脾氣。”

“我有啥臭脾氣了？”張大衛有些不愛聽了，反問老爸。

張沐剛要解釋，卻被呂笛雅攔住，她和顏悅色地對張大衛說：“兒子，你爸不是那個意思，你最近各方面挺好的。是他自己的臭脾氣得改改了！”

呂笛雅說完，狠狠地瞪了張沐一眼。

“不行！我就和他包百歲說我大侄子感冒了，哪兒都不能去了！不但下午不去了，明天我們還不伺候他們了呢！”張淑琴真的生氣了，邊說邊去找手機，呂笛雅趕緊拉住她。

張沐：“大姐，你咋突然變卦了呢？開始你不是挺支持大衛的嗎？再說，沒有‘逆行’，哪有成長啊？你沒看宇強發的照片嘛，那些脫貧戶都能主動請纓為村里執勤，還有回家探親的軍人無償給建帳篷呢，我們——”

張淑琴：“開始是開始，誰知道事情是這樣的啊？你們笨想想，既然讓給老徐家隔壁鄰居多量一遍體溫，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是不是徐芬那個嫁不出去的玩意兒出問題了？村里的干部都害怕了不敢上前，拿咱們家大衛堵槍眼啊？沒門兒！”

王宇強：“媽，沒你說的那么嚴重，人家徐芬那邊兒根本沒事兒，好好的呢——”

“她沒事兒告訴你啦？你是她什么人啊？”

“媽，這話讓你說的——她徐芬憑什么告訴我啊？馮元書記和黃文書記說這些話時，我給他們開車聽到了。是鄉里李中新書記給建議的，這叫有備無患。”

張淑琴：“去他爹個腿兒吧！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吧？還有備無患？等‘患’上了黃花菜都涼了！”

王廣海對張淑琴說：我看還是先吃飯吧。還有啊，你這人啊，就愿意瞎尋思，不要把人總往壞處想。

“大衛是我親侄兒！你當然豁得出去了，說什么風涼話兒？還有你——王宇強！是不是你小子和馮元他們建議的——”

王宇強嚇得趕緊站起身，有些驚恐地看著老媽說：“媽，我的親媽，你可別往我腦袋上扣屎盆子啊！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沒說。馮元書記還讓我捎話兒替他謝謝大衛呢。”

“用他謝？劉備摔孩子，他那就是收買人心！”張淑琴憤憤地說。

張大衛站起來扶著張淑琴讓她坐下，說：“大姑，你的確是越說越偏了。這確實是我主動要求去的，和別人都沒關系。再說，多量一次體溫也很有必要，萬一有問題也可以早發現嘛。我呢，一定能保護好自己，包醫生把消毒的那套東西都給我留下了，我一進他們屋就先消毒再測量體溫，保證沒問題。再者說，如果你要是和包醫生說我感冒了，那可就徹底壞菜了——”

張淑琴瞪大了眼睛，“不解地問：怎么壞菜了？”

“弄不好的話，你這么一說，咱們一家就都得和老徐家去作伴兒去。”張大衛吃了一口餅，故意說得很夸張。

“啥？把咱們也醫學隔離？不能吧？你可別嚇唬大姑。”

張大衛笑了笑說：“只要你不撒謊說我感冒了就沒事兒。你要是一提我有感冒癥狀，不管真假，包醫生肯定會上報，上邊兒肯定把我列為重點人，那你們——就跟著借光了。”

張淑琴被說愣了，扭身看了看張沐，張沐點點頭。

王廣海：“還和包百歲說嗎？你就是不怕事兒大啊。防疫時期，有些話是不能亂講的。當然，如果真有這種癥狀咱還真不能隱瞞——”

“不用你管我！就顯你明白唄？自己什么地位不知道嗎？”

王廣海被張淑琴頂得啞口無言，只好轉身去找酒瓶子來化解場面的尷尬。

王宇強小心地問：“媽，我能繼續吃飯不？吃完我還有任務呢……”

張淑琴一擺手，說：“吃吃吃，堵上你的嘴就好了！”

大家都跟著笑了。

張沐：“來來，都吃餅吧。”

呂笛雅：“就是，要不該涼了。張沐，你——你少倒酒——又整一大杯啊？你就喝吧，兒子給你買的降壓藥都白吃了。”

張沐嘻嘻笑著不答話，王廣海說：“誰家過年不喝酒啊？今天又是打春，得討個好兆頭，你們就別管啦。有酒有肉，這才是奔向了小康生活嘛。”

…………

家家都有難唱的曲兒。王家這邊熱熱鬧鬧、有吵有嚷，馮家那邊兒就顯得冷冷清清了。

吳彩鳳做好飯菜，都端了上來，喊：“太平——馮太平——吃飯了！”

“馬上！媽。”馮太平向這屋里喊。

吳彩鳳繃著臉開始盛飯，等了好一會兒還沒有動靜兒，就自己賭氣先動了筷子。

馮太平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端起飯碗就悶頭兒開吃。

“這里有菜、有肉，還等著我喂你啊？”

“媽，我自己能夾。”馮太平小聲兒說。

吳彩鳳不自覺地向窗外望了望，馮太平知道，媽媽在看爸爸是不是能回來呢。生氣歸生氣，她的心里真的惦記著馮元。可沒想到，馮元還真是個犟種，這回爭吵之后竟然和她杠上了。

馮太平猜出了媽媽的心思，便小心翼翼地問：“媽，要不——我給我爸打個電話——”

“別啥都問我！自己沒長腦子沒長手啊？我管你吃管你喝，還管你打電話唄？”

吳彩鳳說的是氣話，但聰明的馮太平怎么能聽不出來呢？媽媽這是同意了，他趕緊笑著跑進自己屋。

吳彩鳳撂下碗筷，下地穿鞋，到廚房取來一套餐具正要往里屋走，聽到馮太平說：“媽，我爸說他吃泡面，不用咱們管他！”

“想吃泡面就讓他吃，吃上三年五載的才好呢！”

吳彩鳳把碗筷“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