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元大發雷霆，可梁山石還是沒有反應，鄂莉急得原地團團轉。

馮元看了看黃文等人，大家都沒說話。因為到這個時候了，誰也不好阻攔，萬一梁山石真是因為感染上疫情的肺炎而發燒呢？后果……事情沒法弄清楚之前，還是讓防疫部門來接走吧，這樣更保險一些。

電話打通了，對方也緊張起來，承諾馬上安排人員和車輛，十分鐘后就出發。

屋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靜。墻上的時鐘嘀嗒嘀嗒地走著。鄂莉也安靜下來，她開始落淚了。

梁山石突然一下子從炕邊兒跳到地上，對鄂莉喊：“哭啥？趕緊收拾東西去！”

鄂莉沒反駁，但是也沒有動。

黃文看了看手機，說：“已經過了十分鐘啦，防疫站的車該出發了。宇強，一小時后你開車到村口勸返點去接一下。”

王宇強點頭答道：“好的。”

鄂莉運了運氣，幾乎是跳到了梁山石跟前，說：“姓梁的，你真想讓我和孩子都給你陪綁嗎？”

梁山石扭過頭去，悶著不說話。

馮元和黃文對視了一下，意識到這里面肯定有事兒。

黃文就對張大衛說：“小張醫生，你在醫院實習過，你知道救護車出診一次要收多少錢嗎？”

張大衛想了想說：“不太一樣。如果在市區內呢，收不了多少錢。但要出了市區，那是按公里數算的，有的地方是每公里三塊五，有的地方是每公里四塊。”

黃文：“是這樣啊——那到咱們這兒得五十多公里，四五二十——至少二百多塊啊。”

張大衛：“這還不算有關急救的費用呢。而且，這次是防疫站出的專用救護車，防護性、封閉性啥的都有很嚴格的要求，費用肯定少不了。”

黃文又對馮元說：“馮書記，這部分費用，村里能給報銷嗎？”

梁山石趕緊把頭扭了過來。

“我拿啥報？根本沒有這一條！都得自理！對了，嫂子，你還得準備錢啊，別等一會兒人家車來了，從你們家要錢時再抓瞎嘍。”馮元說道。

梁山石的眼睛都立起來了，做夢都沒想到還得自己花錢啊。

鄂莉踢了梁山石一腳，說：“還死悶啥呢？有屁趕緊放啊！我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要真想去市里，那你就自己張羅錢去！”

梁山石這才慢騰騰站起來，吞吞吐吐地說：“那個——馮書記，我可能——真是感冒了——不是被傳染的。要不，讓包大夫和這位小醫生再給我查查？”

包百歲掖了掖口罩，說：“老梁，別看我剛才不怎么相信你，但我還是要提醒你，這種事兒是開不得玩笑的。如果你真的出現了問題，還是必須要去紅樓市隔離的！”

馮元忍著笑，說：“就是。你真要是被傳染了，再硬給你扣下，這個責任我這個村支書可負不起！”

梁山石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鄂莉氣不過了，沖上前說：“馮書記，我說實話吧。他昨天晚上洗完頭，沒等擦干就到院子里站著了，就是變著法兒地想把自己整感冒嘍！”

大家都是一愣，馮元緊緊盯著梁山石。他沒有為自己開脫，算是默認了。

“梁山石啊梁山石，你——你讓我們說你什么好呢？挺大個人——自己尋思去吧！咱們走！”

馮元指著梁山石的鼻子說了幾句，一甩袖子就走了，其他人趕緊跟上。

鄂莉追了出來，賠著笑臉說：“馮書記、黃書記、包大夫還有小醫生、宇強，你們別怪他，這段時間都把他嚇屁了。等疫情結束后，我讓梁山石請你們吃飯啊。”

馮元：“只要他不搗亂，比請我們吃啥都強！”

外面天色已經大亮了。

馮元就在院子里給紅樓市防疫站的人打電話進行解釋，滿嘴都是拜年的話……

…………

新的一天，卻沒有給徐芬帶來好的心情。早起洗漱完畢，她仍呆呆地坐在床頭，眼望窗外，一臉的悵然若失。

徐小菲那張圖畫上的小花，已經有七朵被描上了顏色，滿滿的是春天的氣息。她把畫舉起來給劉二華看，說：“媽媽，已經七天了，正好一個星期，我們快回家了。回家后，我得趕緊把寒假作業做完，要不然開學交不上，老師肯定要批評我。”

劉二華苦笑了一下，沒說什么。她目光從畫上移開，轉向了窗外。是啊，春打六九頭啊，過了立春，冷天就結束了，天氣該轉暖，山上的“耗子花”應該快開了，接著就是杏花滿山、楊柳吐綠……

春天，是多么美好的季節啊。然而，疫情襲來，好像生活一下子充滿了灰暗，所有的節奏都被打亂了，壓抑、恐慌如影隨形。但是，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希望——陰霾散盡，定會陽光明媚；疫情過后，生活的每一天都將是風光秀美的春天！

昨天，王詩玲護士過來提議要給徐小菲錄視頻，劉二華建議女兒講《西游記》里師徒四人過火焰山的故事，她也是為了給自己和女兒鼓勁兒。當時，王詩玲非常高興，聲音從口罩后面傳出來都帶著興奮，她說：“這個故事選得太好了。只要擁有一個好心態，我們共同努力，就不怕任何困難！來，小菲，你站在床邊兒講，這兒光線好，阿姨給你錄……”

身著笨拙的防護服，王詩玲的錄像的動作卻很到位，一點兒也不馬虎。

徐小菲立即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話說唐僧師徒四人一路西行，風餐露宿，非常辛苦。走著走著，竟然覺得越來越熱，幾乎都喘不上氣來。一打聽才知道，前方有座火焰山，呼呼著著大火，成天成宿地燒啊，方圓八百里寸草不生。這樣滾燙的山怎么過去呢？可愁壞了師徒四人。再一打聽，弄明白了，要想過山，只有向鐵扇公主借芭蕉扇，用寶扇把火扇滅之后才行。孫悟空是個急性子，把師父安排好，一個筋斗就到了芭蕉洞。鐵扇公主是牛魔王的妻子、紅孩兒的媽媽，因為上次紅孩兒想吃唐僧肉與孫悟空結下了冤仇，鐵扇公主哪里肯借…”

和劉二華母女相隔兩個房間里的徐芬，還是眼望外面的天空。她是在期盼著春天嗎？她還相信春天嗎？

突然，手機聲響，有微信進來了。徐芬猶豫了又猶豫，這才拿過手機，點開視頻。

看著可愛侄女兒的精彩“表演”，徐芬逐漸露出了憐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