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淑琴這段時間就對王宇強的表現(xiàn)非常有氣，家里的活計一丁點兒都指不上他，也不能出去跑出租了。天天和馮元、黃文等人在一起忽忽搭搭，啥好處沒撈著，錢卻一分錢沒掙。這她也就認了，最可氣的是整天還得提心吊膽的，生怕他把那該死的病毒帶回家。

王宇強一見老媽生氣了，趕緊說：“媽，你先別生氣。我說問問馮——那誰的意思，也是為了爭取村上的支持。”

“他能支持啥？能派車去市里接啊還是給報銷上貨的錢？”

王廣海自然是站在兒子這一邊兒的，就對張淑琴說：“你這人，就是太教條，你家吃菜還讓村里給報銷？有那資格嘛？”

張沐笑著說：“如果真有那資格并付諸行動，就離挨收拾不遠嘍。”

“別談反腐倡廉的事兒啊，咱們就說眼前吃的吧。”王宇強最不想聽這種的話題了，就提議岔開。

王廣海：“別的不說，如果宇強把這事兒和馮——啥匯報了，那就得算咱家宇強為村民解難題了，會給大家留下好印象。”

張沐：“對。這就是大局。”

“好印象有個屁用，好對象才是正經(jīng)！”張淑琴撇著嘴說。

張大衛(wèi)瞅了大姑一眼，故意說道：“大姑，我大哥可有對象了，你說這話是不是故意點我呢？”

張淑琴被逗樂了，說：“你還是學生，小屁孩子搞什么對象？好好學習得了。”

緊張空氣被稀釋后，王宇強才敢接著說：“如果馮元書——記他同意了，我就在村里的微信群里發(fā)個通知，看看都有誰家需要，想要啥、要多少，這樣一來，最起碼在量上會很大，值得人家冒險一送，而且能提前歸攏出個大致數(shù)兒出來。”

張淑琴沒說話。

張沐拍了一下桌子，說：“宇強的建議，我看對頭。這樣吧，宇強你馬上打電話給馮元——笛雅，你也打電話聯(lián)系，只要他們肯出車給河興村送，這車腳錢咱家出！”

張淑琴斜視著張沐，說：“你們出干啥？出車的費用打到貨里就完了。顯你掙工資有錢唄？”

張沐：“大姐，怎么往貨里打啊？我們還能每斤菜上加多少錢嗎？這要是讓村民知道了，還以為我們從中取利了呢，可算了吧。百十來里地的路程，現(xiàn)在公路還不收過橋費，估計送一趟也就二三百塊錢，我和笛雅還是出得起的。就這么定了，你倆打電話去吧。”

呂笛雅和王宇強分別去打了電話，事情辦得很順利，但有一個難題擺在了面前——青菜和水果送到河興村后，怎么賣到村民手中？怎么約秤？怎么算賬收錢？如果人員聚集過來和菜市場一樣，那肯定是違反防疫規(guī)定的。

幾人陷入沉思。

張大衛(wèi)抬頭說：“我有個主意……”

張沐：“不會是餿點子吧？”

張大衛(wèi)一聽，閉嘴不言了。這回徹底放下飯碗，準備回西屋“躲進小樓成一統(tǒng)”，管它蘋果與小蔥。

呂笛雅瞅著張沐，眼睛都要冒火了。

王宇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張大衛(wèi)，笑嘻嘻地說：“大衛(wèi)，好兄弟，你有啥好主意就說出來，也算幫大哥的忙了。我既然和馮元書記說了這事兒攬了活兒，就得辦好啊，是不是？我的好兄弟，珍惜相聚的機會，拍一拍肩膀，是最大的安慰，酸甜苦辣都無畏，快快樂樂最為貴……”

張大衛(wèi)樂了，說：“要不你唱著說吧。”

“兄弟，等疫情結束，所有娛樂場所都放開了……”

張沐：“是‘開放了’不是‘放開了’，用詞不當！放開了還了得？”

“對，開放了，開門了，開張了——哥哥我請你到歌廳，放開喉嚨給你唱一宿。就算唱破嗓子，也要感謝兄弟的指點迷津。”

“你先別許諾，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你呢。”

“好兄弟，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大哥坐蠟？”

“對，我會閉上眼睛的。”

王宇強輕輕給了他一拳，張大衛(wèi)說出了自己的“創(chuàng)意”——

“特殊時期，大家就不能再計較細節(jié)了，也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人的具體需要了。不管是水果還是蔬菜，咱們先確定幾樣品種范圍，都是日常需要的，還不是太貴的，然后每五十元一份提前裝好袋兒。當然，蔬菜是蔬菜、水果是水果，不要混裝。然后，這邊兒就告知村里人，統(tǒng)計誰家要幾份菜、幾份果。反正是每份五十元，里面的品種自由組合，有啥算啥，不要挑揀。付賬時，讓來送貨的商家提前準備好收款二維碼，拿一份的掃五十，兩份的就付一百，以此類推。咱們這邊兒就安排一兩個人，一是盯住每個人拿幾份，二是監(jiān)督是否付款成功。別的沒啥了——最關鍵的就是商家那邊兒工作量會很大，提前要干不老少的活兒。但是——要是我們和他們講清此次遠程配送的重要意義，不亞于支援前線，相信會得到理解和支持的。畢竟——”

張大衛(wèi)說到這里停了一下，瞅了瞅正在認真傾聽的老爸，這才說：“畢竟現(xiàn)在一根筋的人不多了。”

最后這一句，百分之一百二是惹禍的語言，嚇得呂笛雅就是一激靈。好在張沐沒有注意，他正在思考。

“行啊！真不虧是學醫(yī)的大學生，解剖到位啊，掰開了、揉碎了、說清了。我看行，村里人肯定沒問題。就是——大舅媽，賣菜的那邊兒，不知道好不好說話兒啊？”王宇強既高興又有些擔憂。

呂笛雅也面露難色，說道：“難度肯定會有，畢竟會費很多事。”

“笛雅說得不對。”張沐擺了擺手，接著說，“我分析了一下，這也正常。你們想啊，他們平時超市賣東西，不也是一份份約秤、一人一人的算賬嗎？大衛(wèi)建議的這種做法，相當于他們把這些活兒集中到前面干了，打了提前量而已。”

呂笛雅：“這是你的想法，人家未必是這么想啊。”

張沐：“管他怎么想呢，你不問問誰能整明白？”

張淑琴站起身，說：“我說一句話啊。別的要求我沒有，王宇強你聽著，反正是劉三富、劉四貴他們家千萬別管！他們愿意上哪兒買上哪兒買，在咱們這兒就不行！”

張沐：“大姐，這是何必呢？將軍額頭能跑馬，宰相肚里可行船。”

“我不管這些，我一個家庭婦女沒那個見識，不像你們短頭發(fā)——我大侄子也短頭發(fā)了，見識就長。反正他們家就不行，愛哪兒告哪兒告去！”

張淑琴的潑勁兒又上來了。

張沐：“大姐，做人要大氣。”

“大氣是對的，‘氣大’就不好了，傷身。”張大衛(wèi)接著說，“反正主意我出完了，是好是餿你們自己甄別，買的賣的雙方是否同意，就是你們中間人去協(xié)調溝通了，我是不管嘍。早晨起得太早，我得補一覺兒去了，不然下午去給人家量體溫整糊涂了可就麻煩了。”

張沐瞅著張大衛(wèi)直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