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海濤”三個字，伊丹猶豫了一下。

稍稍打量對方，身著深灰色西裝的年輕人，眼睛不大，有神，雙手放在身前，向前微微欠身，彬彬有禮。

倒是開朗的辛紅快人快語：“我知道你找伊丹，你送她的花我看見了。”陳海濤微笑著點頭，“希望你們喜歡。”

他的眼睛始終停在伊丹臉上。被人這么盯著，伊丹難為情。

“我想請你們吃夜宵。”停了一會又說，“一直在等你們。”三個人并排快快地走進大廳，陳海濤退后一步，走在伊丹身旁。

“可我不餓。抱歉，我爸來接我，在大廳里等我。我不能讓他著急，我得走了。”

伊丹把“餓”和“爸爸接”兩件毫無關聯的事情放在一起說，顯然心里有點慌亂，更有戒備。雖然時常接到鮮花，也時常有人約她，她統統謝絕。

父母千囑咐萬叮嚀，讓她千萬提防那些中年不軌的闊佬，那些家伙最會花言巧語，專門迷惑年輕姑娘。

她心里總設有一道嚴密的防線。

今天遇到如此年輕的人，溫文爾雅，又周到殷勤地約她。我該怎么辦，該不該和這個人交往？

伊丹拿不定主意。

她并不反感身旁這個人，甚至以驚奇的目光欣賞他的紳士風度。他好像還是什么公司總裁？那束花當時就轉送給老師了。該死，我怎么沒有記清。

伊丹邊走邊想，后悔不該把那么美麗的鮮花送人！

她不由得又偷偷側臉看身旁的人，心里祈禱，這時候老師千萬別把花捧出來，如果讓身旁的人看見，他一定會不高興的，送給你的花這么快就轉送別人啦。

陳海濤興致勃勃情緒飽滿，興奮地打著手勢跟她們聊著晚會上的見聞。

伊丹只是默默地觀察著。

“我爸來了。”伊丹用下巴指了指大廳靠窗戶處圍成一圈的沙發，伊丹父親坐在沙發上翻看《BJ晚報》。

“那也請你爸爸一起過來吃吧。”陳海濤又一次邀請。

話音未落，被伊丹打斷，“別逗了，絕對不成。”

辛紅一旁笑起來。

看見父親從大廳的沙發上起身，伊丹說了一聲，“你們聊吧。我先走了。”

她重新把手中的小坤包背到肩上，跑向父親。和父親一前一后向外走，過飯店旋轉門時，伊丹又回頭看了看他們。

此時，陳海濤和辛紅坐在沙發上，正在談論什么，陳海濤用目光一直送著伊丹，伊丹站定，從遠處觀察陳海濤，她覺得此人很有意思。

猛然間，她意識到，自己隨著自動旋轉門已經轉了好幾圈了。

......

趙文斌這幾天忙壞了，自行車的車輪就沒有停轉過。他拿著地圖，城南城北、城東城西一痛轉悠。

王府井、西單、東單、琉璃廠，百貨公司、古玩城、工藝美術批發部，仗著年輕一股闖勁，他走了一家又一家，談了一家又一家，嘴皮子磨破了，談成功的寥寥無幾。

草祥子管理整個產品的工藝技術，產品質量，趙文斌和鄭優禮分別跑市場——開拓市場。

反饋回來的情況卻都是不容樂觀，很多人也是拿著產品饒有興味地反復觀摩，然后搖搖頭，客氣地退給他們。甚至有人指點著說，你這東西真不錯，可惜啊，我們賣不了。

為什么？

你看，這么精致的玩物，卻不是工藝品，我怎么給顧客介紹，賣不了。

問題出在哪？

他邊騎車邊想：我們的產品精工細作，沒有陶瓷的過于光滑，逼真感強，也不像石膏制品缺少鮮亮質感，放在桌上絕對藝術精品。定價壓得很低，商家還不愿意進貨。

難道是宣傳不夠？應該怎么宣傳？宣傳什么？用什么方式宣傳？

他清楚地記得，琉璃廠一家代銷他產品的商店里，零售開價就比他原價高出100倍。

他想，之所以如此高價，必定道理，以此與古玩媲美？

趙文斌又想到產品的定位，到底什么人會購買，或者說我們為什么人生產。

時至今日，通過跑市場趙文斌意外發現當初做企業，的確憑一時沖動，只是覺得產品工藝新穎，不落俗套，卻沒有針對市場仔細研究過。

萬事開頭難，何況是自己做企業，生產一種市場上并不多見的產品。

趙文斌說服自己要繼續努力，還要跟草祥子探討市場方向。

不過，今天他去的一家外貿公司的業務員還是對他產品很感興趣。

業務員告訴他如果要，就是大批量的，并且訂貨要符合外國人的愛好，會給趙文斌他們一批圖紙。這讓趙文斌欣喜若狂。

因為需求量過大，業務員還得向上司匯報請示，他讓趙文斌先回去等回話。

趙文斌留給外貿公司手頭上全部十幾個模型和數十張照片。碰壁太多，這次雖然沒有碰壁，也不能過于樂觀。

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趙文斌警告自己。

......

憑著歐陽碧橙一家人的力薦和楊軍的大本專業的學歷，楊軍沒費太多周章，順利進入了暢通通訊器材公司，一家新組建的小型國營公司。

原本楊軍是定向招工，他所學的應用物理專業正好契合通訊器材研發，或者售后，人力資源科長面試他時候，他主動提出做銷售。

人事科長一愣，楊軍連忙解釋：“這一兩年，我一直都在跑銷售，多少跑出些門道。跟人打交道。說服人買下我們的產品，雖然不容易，也是蠻開心的。”楊軍笑了笑。

科長想了想，公司剛成立，銷售正好也缺人，雖然銷售對學歷、工作經歷沒什么太多要求，但是真正愿意做銷售的人也不多。

既然眼前這個小伙子愿意做，用也無妨，他打量了楊軍，答應下楊軍的請求。

辦完各種入職手續，科長交代：“剛我給銷售張科長打個電話，簡單介紹你的情況。你馬上找他報到。他那兒只有兩個人，正向我要人呢。”

敲門進屋，楊軍對著年長的人說要找張科長，年輕人答道：“找我？”

張科長很年輕，讓楊軍驚訝，看樣子比楊軍大不了幾歲。楊軍印象里，凡是科長都人到中年。

銷售科辦公的地方很小，張科長不露聲色給楊軍介紹公司情況。

公司規模不大，主要有兩塊工作，一塊是根據市場定位，快速開發新功能通訊器材；另一塊是銷售了，除了銷售自己的產品，更多的是銷售其他公司產品，不少公司能夠給我們提供代銷產品，我們以批發為主......。

張科長決定給楊軍幾天功夫，好好熟悉公司。

楊軍迫不及待地想把好消息告訴伊丹，他已經有新的崗位了。

可他卻總是找不到伊丹，電話打過去，永遠是伊丹沒在家，BP機從不回答。

伊丹還在夜總會跳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