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錯了，還留在這里做什么？”

蒼老的聲音伴在身后響起，朱衡回頭看去，只見葉茂林正拄著拐杖，步伐緩慢的走來，而在身側扶著他的，正是朱東陽和許枚。

“爸，”朱衡讓開位置，“你來了？”

“你在叫誰？”葉茂林冷哼一聲，“我可當不起你這聲爸。”

“小衡，你在這里做什么？”許枚將朱衡拉到一邊，“給我回去，別在這添亂。”

“媽，那是禾青啊，”朱衡握著許枚的手，激動的說道，“她還好好的，好好的活著呢。”

“你糊涂了！”許枚打斷朱衡的話，“禾青早就不在了！你還在這里折騰葉家做什么？”

“媽，你相信我，那真的是禾青，”朱衡第一次用這么著急的語速說話，“你不是也說過，葉家沒有辦喪事，說明禾青沒死嗎？！”

“住嘴！”

許枚抬起的手掌，狠狠的抽在朱衡的臉上，她看著那泛紅的指印，心中也是痛苦萬分。

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與其讓葉家的人告訴朱衡真相，還不如由她來說。

“媽？”

朱衡怔怔的看著許枚，從小到大，他被朱東陽打過無數次，去沒有被許枚動過一個手指頭。

難道連自己的母親，也覺得他這樣不可饒恕？覺得他沒有資格懇求葉禾青的原諒？

“真是胡鬧，”朱東陽正眼都不瞧一下朱衡，只斥道，“在人家病房前鬧成這個樣子，成什么體統，趕緊滾回你自己家去。”

“我哪還有家啊？”朱衡的聲音顫抖，“這世上哪還有我的家？”

從前葉禾青在，不論多晚，總有一個人會等著他、盼著他。

后來葉禾青走了，他在這個家里就像一團空氣，總是被人無視。

葉禾青走了，把他的家也帶走了。

“你自己在外面鬼混不著家，還好意思說這話？”若不是在醫院，朱東陽早就破口大罵，“我剛看了報道，說樂吟臺的事故就是那個蕭颯導致的，是不是？！”

“行了！你當著老葉的面說什么呢？”許枚打斷了朱東陽的話，“我先帶朱衡回去。”

“慈母多敗兒！”

“行啦，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葉茂林拍了拍朱東陽的手，“你也跟他們一起回去吧，禾青沒事了，你們也別擔心了。”

“禾青也是我的兒媳，我......”

“現在不是了，”葉茂林嘆了口氣，“既然你們也都知道了這件事，就該明白禾青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了。”

“老葉啊，你就再相信我們一次，我們......”

朱東陽說道一半哽咽起來，無論如何也無法繼續，他要怎么勸葉茂林？勸一個失去過女兒的父親？

更何況，這一切禍事，都是他的兒子帶來的。

“不是不相信你，是朱衡那孩子，我真是不想再看見他了，”葉茂林聲音發顫，“我和青青就這么一個女兒，再出什么閃失，到了地下，你讓我拿什么臉見她啊？走罷、你們就走罷。”

“既然你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朱東陽擦了把淚，“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朱衡，讓他不再出現在你們面前，給你們添堵。”

“不添堵成嗎？”葉執明冷哼一聲，“滿大街的海報，我妹妹從結婚時，就看著滿大街他和蕭颯郎情妾意的海報！”

“執明！”葉茂林呵斥了一聲，“朱衡要跟誰結婚，那是他的事，跟我們葉家、更和禾青沒有一點關系！”

“知道了。”

朱東陽明白，葉茂林這不是在斥責葉執明，而是在斥責他。

他苦笑一聲，“老葉，你也不用這么拐彎抹角，我朱東陽答應的事，什么時候反悔過？只是咱們這輩子不做親家，也別損了咱們的交情。”

“走罷，”葉茂林擺了擺手，“你走罷。”

送走了朱東陽，葉茂林才在葉執明的攙扶下，慢慢的走進了護理病房。

趙原見他進來，連忙拘謹的起身問好，“葉叔叔好，我是趙原。”

“你就是陪禾青看演出的小伙子？”

“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禾青，”趙原愧疚的低頭，“要是我沒有約她去看演出，也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

“胡說什么，這些事哪是你能提前料到的？”葉茂林笑道，“可千萬別因為這次的事故，以后都不敢跟禾青約會。”

聽見這話，趙原的臉騰的變紅，語無倫次的說道，“我、禾青，其實我們只是......”

“禾青總是要嫁人的，”葉茂林嘆了口氣，“我再舍不得也是要嫁人的，你是個好孩子，當年禾青在雪山出事，你也參與了救援。”

“葉叔叔，還記得我？”

“救我女兒的人，我一個也不敢忘。”

“當年我就沒能救回禾青，今天我又讓她受傷，”趙原咬緊雙唇，狠狠的砸了一下墻壁，“我真是該死！”

就在趙原砸墻的一瞬間，病床上的葉禾青，動了動身體，慢慢的睜開了眼皮。

“好疼！”

灌進肺部的氣體，像是有著無數倒鉤的尖刀，在她身體里勾起一片模糊的血肉。

“禾青，你醒了？”

“爸？哥？你怎么在這里？”葉禾青偏頭看了看趙原，猛然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我想起發生什么了！我竟然沒死！哎呦......”

“一醒來就這么胡鬧！”葉茂林笑著斥了一句，“一點沒有女孩的樣子。”

“什么女孩不女孩的？”葉禾青抽著冷氣說道，“能活著還不準開心開心？”

老天爺真是待她不薄，竟然還把這條小命留給她！死里逃生，以后的人生她一定要活得痛痛快快的！

“你能活著都是趙原的功勞，”葉執明拉著趙原的手，放到葉禾青面前，“你看看他的手臂，傷成什么樣了都。”

撕裂的外皮下，是翻起的紅白血肉，趙原連忙用另一只手捂住，低聲道，“沒嚇著你吧？”

“沒有，”葉禾青搖了搖頭，“一點也沒有。”

她知道，趙原傷在手臂，只是僥幸。

在那一刻，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