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歡笑過后，地室內(nèi)的氛圍漸漸冷了下來。
蘇護一口一口吃著小姑娘喂來的食物，吃完后小姑娘貼心的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干凈濕巾。
蘇護想伸手，卻被小姑娘按住。
“別動。”
小姑娘輕柔的把蘇護嘴邊擦拭干凈，然后又擰了一把水，輕輕擦拭起蘇護的額頭。
看著秦白纓明亮的眼睛，蘇護突然有些胸悶。
有話憋在心里不說，這不是他的性格，抓住小姑娘的手，蘇護盯著她，認真說道：“我覺得，有些事我有必要告知你。”
秦白纓避開蘇護的視線，微低著腦袋，以微不可查的聲音應(yīng)了一句。
“嗯。”
嘆了口氣，蘇護放開了手：“那天夜里，我是故意將我們的行程透露給你的。”
“嗯。”
蘇護皺眉：“不僅這樣，行囊里留給你的那些吃的，也是我給那些強盜留的餌，因為我斷定他們會抓住、拷打你。有了那些物資，強盜就會上鉤，只要你把我故意透露的行程告訴他們，我就有機會潛回礦洞，把剩下的物資運走。”
“嗯。”
蘇護見秦白纓還是這副低眉順眼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我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聽不懂嗎？”
秦白纓慢慢抬起頭來，輕柔的撫著蘇護的臉頰，繼續(xù)擦拭。
“其實白纓是知道的。”
蘇護一愣。
秦白纓捧著蘇護的臉，語氣還是那般平靜：“蘇護，白纓知道那夜你是故意透露行程給我知道，也知道行囊里的食物最終肯定會被人盯上。”
“那為何受了那般折磨你還什么都不說？”
秦白纓搖了搖頭：“我是怕，如果那夜是我多想了，你們真的往南面去了呢？或者如果我隨便說一個方向，恰巧是你們前往的方向呢？想來想去，我覺得還是什么都不說才是最好的。”
蘇護一陣煩躁，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坐了起來，打開秦白纓的手：“你傻啊？為了兩個對你居心叵測的人，有必要做到這樣？！！”
白起咳嗽一聲，小聲道：“主上，能把兩換成一么，應(yīng)該沒我什么事吧……”
被蘇護瞪了一眼后，白起無奈，只得繼續(xù)眼觀鼻鼻觀心。
秦白纓難得的笑了一下，一對好看的眸子微微瞇起，像極了月牙。
“可是蘇護，我就是恨不起你來啊，在我心里，我只記得，那晚給我開門的你帥氣極了！”
說完，小姑娘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數(shù)了起來。
“你的手好溫暖！”
“你給的凍梨很好吃！”
“在白大爺斬殺異鬼的時候，你護在我身前的身影是那么的高大……”
說到最后，小姑娘已經(jīng)泣不成聲。
擦了擦眼淚，她趴倒在蘇護膝上，拿起蘇護的手撫在她的臉頰上。
“我只記得，在樹林里，是你在我失去活下去的念頭時，將我從地獄中拉了出來。”
“當時，我問你，你能帶上我么？”
“知道么，在你堅定的說好后，我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
說到最后，小姑娘的聲音越來越輕，最終沉沉睡去。
白起有些吃力的挪了過來，從邊上扯了條半舊的毯子蓋住小姑娘。
“這丫頭總算睡了，自從前天傍晚你昏迷起，她就不眠不休的照顧你，這丫頭自己也一身的傷，幾乎比你好不了多少，說了也不聽，真倔。”
蘇護輕輕撫摸小姑娘凌亂的頭發(fā)，鼻子微酸的感覺，他有多少年沒感受過了。
抬頭嘆了口氣，蘇護搖了搖頭，似乎想將自己從這種傷感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白起笑道：“怎么了，主上，你就這么不習(xí)慣別人對你好？”
蘇護看著膝上，身子微微起伏，臉頰微紅，已經(jīng)沉沉睡去的秦白纓，輕聲問道：“為什么要對我好呢？”
白起皺眉，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蘇護內(nèi)心十分排斥與人親近，所以平素里一舉一動都透露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
而且他待人接物也都有很深的戒備心。
白起少見的嚴肅道：“因為你值得！”
蘇護搖了搖頭，一只手捂著雙眼，用顫抖的聲音一字一句道：“不……值……得！”
“要不是因為我，那個明明只有十五歲，卻總喜歡當著我的面，自稱姐姐的家伙根本不會死，那天死的應(yīng)該是我！”
“你知道當初與我結(jié)伴一起在外城討生活的那些家伙，是多么優(yōu)秀的人么？”
“他們樂觀、善良，哪怕身處黑暗也絕不與這個黑暗的世界同流合污。與小白纓一樣，他們總是能發(fā)現(xiàn)別人身上的閃光點，設(shè)身處地的為別人著想，可就是這么一群優(yōu)秀的人，卻一個接一個的死去，最終只剩下我，那些異鬼都瞎了嗎，為什么要先殺他們不殺我，最后只剩我這個自私自利，不擇手段的混蛋茍活于世！！！”
蘇護緊緊捂住眼睛，明明想放聲咆哮卻又怕驚動膝上的小姑娘，最后只是發(fā)出了低沉的嗚咽聲。
白起怒極，也不管身上的傷勢有多重，直接站起，來到蘇護身前。
抓住蘇護捂住眼睛的手一把拉開。
這一刻，白起赤眉飛揚，滿臉桀驁之色看著蘇護：“為什么不值得？你可是當世祖龍，更是我大秦武安君白起的主君！我說你值得，你就值得！”
“那一夜如果不是你，這丫頭早在門外被異鬼吃了。”
“樹林中要不是你拼命搭救，她就要被那三個人渣活生生凌虐致死。”
“在我與異鬼對戰(zhàn)時，如果不是你最后舍命一擊，說不定我也要死在那里。”
“就憑這些，你就值得別人對你好！”
白起說完，蘇護膝上閉著眼睛的小姑娘，如同說夢話般，喃喃自語了一句。
“蘇護，其實你……真的很溫柔呢。”
看了看怒容滿面的白起，還有一臉寧靜，嘴角帶笑的秦白纓……
最終蘇護輕笑出聲。
“算了，你們說值得就值得吧，反正我就是這個樣子，貪生怕死，狡詐多變，要是今后你們再說受不了我，我可不認賬。”
見蘇護終于恢復(fù)成平常的樣子，白起這才放下心來。
在這個末世中，很多人只是單純的為了活而活著，而有些人則會為背負著的某些東西，如親情、責(zé)任、道義等而活著，蘇護看似是第一種人，其實，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第二種人，如果這種人沒有被這萬惡的世道壓垮……
終有一天，他會比任何人都活的肆意、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