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為上了大典臺上后,筆直站立,默然不語,等會場諸位貴客到齊。
不一會,會場前排的空位也陸續有人坐上,這些人大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相互大致認識,隨口寒暄打聲招呼,口中說道:來遲了來遲了,耽誤了大會時辰。臉上卻毫無愧意,甚至有一絲因為可以任性遲到而生出的得意。
第一排中,華山派周為最早到,他左邊是峨嵋派的守塵道人,右邊是崆峒派的崆峒二老,再由守塵過去,是武當的元初真人,元初真人仙風道骨,鶴發童顏,一望便是得道高人。
元初真人再往左,則已是第一排的正中座位,座位中坐著的,竟是桃花煞溫潤玉。悍刀派掌門獨孤方有心巴結朝廷,所以推朝廷方面的貴賓坐了前排正中這座位首席。不過帝皇官家畢竟仍是明面上的正統,將之排于七大門派四大家族之前,也不能算是失當。
溫潤玉左邊,則是少林派的玄苦大師,周為這兩日聽莫為介紹來悍刀派的賓客時,知道玄苦大師是少林方丈玄章大師和號稱慈悲心第一的玄悲大師二人的師弟。玄苦大師面目慈祥,只是眉間看起來有愁苦之意。
少林玄苦大師左邊,是昆侖派的貴賓,江湖人稱昆侖神劍的卓林照。再往左邊,則是點蒼派來赴會的代表,點蒼派這次來的竟有七人,號稱“點蒼七子”,七子的七星劍陣在江湖上大大有名,給他們的七星劍陣纏上,絕難脫身。不過點蒼派畢竟不好意思一派而占首排七個位置,所以推七人中的大師兄高星坐上去,另外六人于后排就坐。
少林、武當、峨嵋、華山、崆峒、點蒼、昆侖七派之后,便是江湖里勢力最大的四個家族,分別是江南謝家、巴蜀劉家、關中李家、嶺南宋家,四大家族亦有派族中有資歷的人赴會,坐在首排兩邊。
第二排有名的人物則有龍虎山上的靈文真人,他師弟即是一品境界的靈武真人。靈文真人武境修為在江湖上不算出眾,但有個身為武境大宗師的師弟,靈文真人自然跟著沾光。
另外第二排還有剛才早早到場,滿臉總是笑呵呵的道人,這道人平時不修邊幅,穿著隨意,又不愛整潔,所以得了個外號“邋遢道人”,但絕沒人敢當面這么叫他,因為江湖人對這位“邋遢道人”還有一個說法:江湖上沒人見過他不笑的樣子,因為他如果不對你笑了,就意味著你永遠都見不到別人笑了。
周為頭往后伸,看到這一位位高人,只覺得個個深不可測,便是最后幾排坐著的后起之秀青年才俊,看起來也皆是人中龍鳳,氣質不凡。
不過,周為發現了兩件很奇怪的事情。
一是那日各方高手都對其尊崇無比的袁天師,竟好像不在座中,周為眼光接連掃了三遍,也沒見其在場。
袁天師這般人物,就是破格坐在首排,周為也不會覺得稀奇,可沒想到他竟然沒有來參加大會。
二是第二排中,有一身背書簍眼神堅毅的少年坐著,這少年看起來年紀竟比周為還要年輕,打扮又是如同鄉下私塾出來的書童,坐在第二排眾多高手名宿之中尤其顯得格格不入,可少年不卑不亢,正襟危坐,既不因為旁邊都是前輩高人而心生羞慚,也絕沒有因為能坐在大會第二排而忘形。
看到這少年,周為想起小劍神葉龍來,心想:也只有葉子那種看眼睛就知道靈氣十足的年輕人,能和眼前這少年比擬了。
當然周為并不知曉,他遇到的那些高手,對于他這個武功琢磨不透又作風莽勇的年輕人,也是大致觀感。
此時場內尤其是前排座位已都坐齊了人,臺上已筆直站立良久不動的莫為伸手示意場內安靜之后,宣布魔刀大會正式開始,接著說道:“家師此刻正在親自布置魔刀出爐一事,所以令在下代他主持此盛典大會?!?/p>
莫為雖然年紀尚輕,但于江湖上也是聲名不小,且此刻算是悍刀派中獨孤方以下的第二號人物,由他主持大會,也還說的過去。
此時莫為拿出一疊紙張來,開始代獨孤方致辭:“元鼎七年,歲在甲寅,盛夏之初,會與淮楚之地,同期魔刀之出世也…群豪畢至,諸派咸集...”接著又是什么惠風和暢天朗氣清云云,乃至開始介紹楚城千年歷史,風土人情,念了一炷香功夫,才講到五百年前楚城出過的一位刀法宗師。
臺下都是作風悍勇的武人,哪里聽得慣他這些迂腐致辭?前排就座的成名前輩涵養極佳,還算耐心得聽了下去,可后面站著的那些弟子多有粗鄙之人,早就不耐煩起來,在下面交頭討論,接耳嘀咕,哪管臺上莫為在說什么。
其中華山派的周為最為過分,雖在第一排,仍是躺倒在座前桌上,不一會呼聲大作,竟是于大典之上,做起了白日大夢。
好在場內人聲紛雜,將他的呼嚕聲掩蓋。而場中眾人,也絕想不到首排入座的華山派“前輩高人”,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都只道這是華山派獨家秘笈清風神功的練功方式,暗嘆華山派高手果然刻苦,于此百忙之中仍是不忘練功。
有些人便將周為趴在桌上的姿勢牢記在心中,準備回去照葫蘆畫瓢學著修習,雖然沒有心法,但總歸應該有所裨益。
莫為的致辭像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偏偏他本人又只是略通文墨,此稿是托人代寫,所以讀起來頗為生澀,毫無感情,斷句更往往錯亂,聽著如同甲魚念經。
臺下有些粗人實在不耐煩了,時不時的蹦出幾句“我去你奶奶的趕緊念完啊”、“還念個屁啊趕緊把魔刀拿出來給我們瞧了”之類的粗語,惹得全會場大笑。
莫為也不以為意,中間也偶爾停下來說這致辭是必經繁文縟節還請大家稍安勿躁大家可以正好吃些點心,但停頓之后往往又忘了自己念到哪了,反而多念幾段。
過了一會,莫為總算說道:“敝派此魔刀大典,旨在與天下英雄共睹魔刀之絕世風貌…此際諸君賞光,聚會與此…”
場內人見總算說到了正題,都安靜下來,后面幾排的人沒睡的忙推推旁邊睡著了的,道:“醒醒,醒醒,正戲到了。”一時間哈欠聲、伸懶腰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周為也迷迷糊糊地坐起,伸個懶腰,順手用衣袖擦去嘴邊哈喇子,靜聽莫為說正事。
沒想到莫為繼續道:“此情此景,感慨萬分,特賦詩一首,詩曰:悍然淮水邊,刀橫楚山畔…”
會場內諸人皆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