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杭州的家的，他一路上緊緊握住了蘇小圖的手，手心出了不少的汗，手卻沒有任何溫度，蘇小圖被抓的吃痛也沒有說什么，如果這樣能讓沈修然得到一點安慰，手廢了都行。

回到沈修然家里的時候，蘇小圖第一次見到不修邊幅的沈媽媽，頭發蓬亂，那雙裝滿世界所有溫柔的眼睛現在腫的兩個核桃，兩鬢也冒出了幾根銀絲，蜷縮在沙發上就那樣看著沈修然，“然然，他走了。”一句話，盛滿了委屈。

沈修然走過去將他的母親抱在懷里，這一刻他明白了，母親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他的父親，而現在她深愛的那個男人走了，她卻沒有任何資格去探望，連葬禮都不能參加，命運再次對這個女人殘忍了一次。

蘇小圖給沈媽媽倒了杯熱水，她不知道如何開口才能不再給沈媽媽帶來傷害，也許只剩下沉默吧。

“你去看看他吧！在一醫院。”過了很久，沈媽媽開口說了這句話，嗓子已經干啞的不成樣子，蘇小圖遞上水杯給沈媽媽喂了一口水。

沈修然換了個位置，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雙手撐頭，大拇指摁在太陽穴上，眼睛微閉，“媽，你別逼我。我會來只是為了看你的。”絕望，沈修然心里也很糾結，他無法原諒那個背叛者，最可悲的是自己卻是那個背叛者唯一的兒子。

沈媽媽從沙發上下來，緩緩的走到沈修然旁邊，一下跪了下來，膝蓋著地的聲音嚇得蘇小圖沒拿穩手中得水杯，被砸碎在了地上，沈修然也跪了下來，他的所有防備在這一刻全都崩塌。

“我求求你了，你去見他一面吧，他真的很疼你。

每年你生日他都會送來生日禮物放在門口，是我給收了起來怕你看到不舒服，

他真的很在乎你，哪怕他和別人結婚，可是這么多年他也只有你一個孩子啊！

我求求你了，就送他最后一程吧，就當是代替媽媽去看的好嗎？”

沈媽媽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已經泣不成聲，沈修然看著這個在法庭上叱咤風云，驕傲為骨從來不服軟的律政俏佳人，現在卻面容憔悴，只為了祈求自己的兒子去看一眼那個出軌傷害了她的前夫，沈修然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他微微張口，雙手扶著他母親的肩膀，“為什么，為什么為了一個背叛者你要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你是在律政圈讓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為什么你現在就為了他要這樣委曲求全。”

看著沈修然幾進發狂的狀態，蘇小圖也顧不上地上有碎玻璃，上前去拉開了沈修然，把沈媽媽扶到了沙發上，在這一過程中小腿不慎被玻璃渣割傷，當時也未察覺到疼痛。

沈修然看著還六神無主的母親，笑了一下，他拉過蘇小圖時才發現蘇小圖的小腿流血，嚇得他趕緊抱起蘇小圖進了房間，拿出醫藥箱給蘇小圖處理傷口。

蘇小圖摸了摸沈修然的頭，“去一下吧，人已經不在了，哪怕你有再多的怨恨，也不該和一個不在了的人計較啊，這只會折磨你自己啊！

你再看看沈媽媽，無疑她對叔叔的愛是從未減少過半分的，如今這副模樣你還想讓她更糟糕嗎？我沒有在逼迫你，我只是想你放過自己而已。”

沈修然一直沒說話，只是安靜的給蘇小圖處理好傷口，貼上紗布，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后，他才抬頭看著蘇小圖，“我不是不想放過自己，我只是覺得他為什么可以這么容易就拋棄我媽，為什么他死了，痛苦卻還是要我們這個家庭來承擔。蘇小圖，你告訴我為什么好嘛！”

蘇小圖將沈修然抱在懷里，輕撫著他的背脊，“深愛的人承擔的都會比薄情的人要多，他對不起你的媽媽，這就是他要還的債。

你媽媽說的對，就當替她去看一眼，以后就真的一別兩寬了。”

沈修然回到客廳，沈媽媽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乖乖的待在沙發上，一臉祈求的看著他，沈修然別過臉，“我會去參加他的葬禮的。”

那一刻蘇小圖看到沈媽媽的眼睛里全是閃爍，就和第一次見到沈媽媽一樣，原來愛情能毀了一個人，也能一瞬間改變一個人是真的。

第二天，沈修然帶著蘇小圖去參加了他父親的葬禮，沈媽媽就在外面遠遠站著，和小時候女孩路過婚紗店的櫥窗那樣，神情一模一樣。

蘇小圖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那個鋼琴老師，莫佩蓉。

怎么說了，沒有沈媽媽那般美得讓人驚艷，就是那種扔到大街上普通不能在普通的女人，蘇小圖看著沈叔叔的靈柩有一瞬間想罵臟話，為沈媽媽鳴不平。

沈修然那是根本就沒有好臉色給莫佩蓉，蘇小圖就充當了那個紅臉。

“莫阿姨，節哀。”

莫佩蓉點點頭，也看不出是喜還是悲。

沈修然上了注香就想拉著蘇小圖離開，被莫佩蓉攔住，“你難道不留下來等著出殯下葬嗎？”

在一旁的蘇小圖捂臉，這個莫佩蓉真的是沒眼力見，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非得上把手，好自為之吧阿姨！

“莫佩蓉，我尊稱你一聲阿姨是出自家庭教養，但人要臉樹要皮，你不要在這里自抬身價對我指手畫腳，

當初他離開了那個家就算是斷了關系，你也是可悲跟了他這么多年都沒留個后，最后也只分得了他三分之一的遺產，你有什么資格讓我留下來。”

字字珠璣，字字見血，莫佩蓉一張臉被氣的青一陣綠一陣的，渾身忍不住氣的發抖，張嘴半天也說不出什么，蘇小圖想說點什么緩和一下，畢竟周圍都是親戚，剛準備張嘴，被沈修然一個眼神瞪了回去，蘇小圖立馬做了個閉嘴的動作。

沈修然環顧四周，看著周圍陌生的，曾經熟悉的人，“不要一副覺得我不知好歹的表情看著我，棍子沒有打在你們身上當然不知道疼，以后就隨著沈卓文的死所有的關系就都斷了。”

說完沈修然就牽著蘇小圖離開了靈堂，看見在路邊等待的母親，沈修然釋懷一笑，“我們走吧。”

沈媽媽也不去問過多的事情，她從始至終也只有讓沈修然來看一眼送一程的請求，其他的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