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問題。”謝衡說。
謝含景白了謝衡一眼:“這還用你說?”他們兩個都看得出來,父親這么晚了才回來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沒有告訴他們。
“阿耶不說就裝作不知道嘛。你也不想過年都過不好的對不對?”
謝衡沉吟片刻,然后沉痛的點(diǎn)點(diǎn)頭,“確實(shí)。”
不說別的,萬一王宗主是想讓謝含景幫忙的,小妹難得放他兩天的假,沒有讓他這兩天也操練,要是他問了連兩天的假期也沒有了可怎么辦?
謝出這樣想的時候并沒有自己猜對了的預(yù)感。等過完了年一問,知曉自己居然猜對了的時候,謝出差點(diǎn)沒忍住說自己是烏鴉嘴。
他保證,他要是知道他自己猜的這么準(zhǔn)的話,他當(dāng)時肯定會換一個想法的。
但現(xiàn)在謝衡還不知道,他還和可以和妹妹弟弟們好好的享受過年時候的美好生活。
雖然家里沒有放爆竹,但還是很熱鬧了。
晚一些的時候謝含景回房間洗凈了身上的塵土,桃李笑著說吉祥話:“今年到頭了,明年日子會更好的。”
謝含景也喜歡聽這樣的吉祥話:“是啊,明年也會好的。”
謝出仗著第二天是大年初一,一直拖到了初二日才將王家宗主的來意告訴了謝含景。
謝含景知曉之后仔細(xì)思考了利弊。
于謝含景而言,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趕。但陳郡謝氏的羊和瑯琊王氏的羊還是不一樣的。
所以王家宗主想要她幫忙倒不是不行,但要看王家給得起什么價錢了。
賠本的買賣謝含景不愿意做。更不要說到時候要是她真的將王家子弟培養(yǎng)出來了,以后瑯琊王氏和陳郡謝氏打擂臺。
陳郡謝氏贏了還好,要是輸了,謝含景一定會慪死的。
謝含景不想自己被慪死,她也無法影響很久之后的事情,那么現(xiàn)在瑯琊王氏必須給出足夠的利益打動謝含景才行。
謝含景表達(dá)了自己的意思,而謝出表示他聽懂了。
然后謝出就告訴了王家宗主。
謝含景不是不能答應(yīng),但王家應(yīng)該不會仗著兩家是姻親就明著要求謝含景白教他們家孩子吧?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謝出說的委婉,但意思就是這么個意思。
王家宗主也知道是他有求于人。
而且這還是個得罪人的差事,至少短時間內(nèi)是。
王氏看清楚局勢的人不多,謝含景要是真的要教,只怕到時候會有人倚老賣老的不想讓謝含景管,甚至還有可能口出狂言。
王家宗主清楚要是他給出的條件不夠誘人,謝含景有可能半路撂挑子。
他拉下臉來求人,不想半途而廢,故意干脆給出的條件比謝含景原本想象的還要優(yōu)厚。
“瑯琊王氏比不得陳郡謝氏。”王家宗主說話說的有些苦澀:“不想承認(rèn)也得承認(rèn)。我也知道,讓秾秾辦這件事原本就是勉強(qiáng)了,往后這些子弟雖是仍舊姓王,到底是秾秾帶出來的,便是秾秾來安排吧。”
言外之意,王家原本有的資源不會不給這些孩子,但同時他們以謝含景馬首是瞻。
就是真的歷練出來了,也仍舊要聽謝含景的吩咐。
這便是在陳郡謝氏面前低了一頭了。
王宗主王栩苦澀的很。
他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決定。
謝出瞠目結(jié)舌。
“賢,賢兄不必如此。”謝出話都有些說不穩(wěn)當(dāng)。
這話王栩說得出來,他未必敢接!
兩家始終是差不多的,即便不時有誰高一些誰低一些的,總體上依舊平起平坐。可剛剛王栩的話,分明有些將自己當(dāng)成了陳郡謝氏附屬的意思!
王栩向謝出提出了要求之后,這幾天一直在想這件事。
已經(jīng)做了最壞的打算之后,王栩突然間發(fā)現(xiàn)他根本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在滾滾大勢中保全家族了。
東西兩魏如今蒸蒸日上,可南梁卻始終再走下坡路。
十余年前南梁和北魏打仗,最后的結(jié)果卻并不是大勝。不僅不是大勝,甚至還占了下風(fēng)。
不過是北魏自身也出了問題,不能乘勝追擊罷了。
可是從那之后南梁內(nèi)政上問題越出越大。
王栩也讀史書,沒忘了西晉滅亡之前的樣子。
石崇王愷斗富,豪右生活奢靡。王栩無緣親見,但他隱約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日子未必就比那個時候差了。
平暨去年正月敗退壽陽,那時候他只有八百殘兵剩勇,可是八月起兵“清君側(cè)”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八千了。
而現(xiàn)在距離八月才只有不到四個月,平暨已經(jīng)糾集起了了八萬人馬。
平暨投靠南梁一事上,東西兩魏各自得了好處,可只有南梁,除了平暨這個燙手山芋外什么都沒有。
就連平暨說準(zhǔn)了要給南梁的土地也全被東西兩魏得了去。
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南梁如今內(nèi)亂,只怕東西兩魏南下指日可待!即便不是另一個五胡亂華也好不到哪里去。
曾經(jīng)還有江左之地可以躲,如今卻要躲到哪里去?
衣冠南渡,瑯琊王氏是獲利者,而如今,王栩沒那個信心。
王栩陡然間發(fā)現(xiàn),他們似乎都已經(jīng)被養(yǎng)廢了。
而今陳郡謝氏有一個能將他們帶出困境的,即便低上一頭、唯她馬首是瞻又如何?總好過在大浪中全數(shù)淹沒的好。
王栩自然還是有些不甘心的。
這樣的人謝氏有一個,可是他們王氏卻沒有。
“若不如此,謝氏還有下一個百年,可是王氏只怕便要湮滅了。”
王栩鼻頭微酸,卻不得不說。
“賢弟不必覺得會承受不起,愚兄自己明白。”
直到王栩離開良久,謝出耳邊還是他那句“謝氏有下一個百年,但是王氏已經(jīng)快要湮滅了”。
他找到謝含景的時候,謝含景手中握著一桿長槍,出槍迅疾。長槍在謝含景手里,如長蛇一般靈動。
謝出瞇了瞇眼睛,認(rèn)出那桿槍是祠堂里拜訪著的。
他小的時候還好奇試著去拿過,別說如謝含景一般舞動自如了,就是想單手擎起來也要費(fèi)一番力氣。那時候他正是謝含景如今的年紀(jì),甚至還要略微大上一點(diǎn)。
可是在謝含景手中,卻靈動的像是那原本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