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五個月，張子常重新來到了評議堂，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五個月前，他初臨異世，身旁是陌生的一切，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五個月后，他胸有成竹，帶著謀劃與欲求，來到這里，說服所有的宗師，站在他那一邊。
那數十位宗師，每一個人都是元嬰真人，放在天下來看也算得上一方巨擘，人中之雄。
不同于之前，那次有老山長的遺愿和監院的全力支持，只要他的表現不是太差，都會通過。
這一次，他要重開武科，并沒有支持者，因為如果真的有宗師同情武科，之前裁撤武科的評議也不會通過。
張子常一個人走到評議堂正中央，面對著諸位宗師的位置。
“尊敬的五位大宗師和諸位宗師，上午好。”張子常面帶微笑，聲音中卻不失嚴肅。
“山長安好。”諸位宗師齊聲問好。
“今日我召集此次宗師評議會，議題有二。其一，是針對學員招收、師教選拔的一些新規則；其二，是重開武科。”
“關于第一個問題，我這里有一些資料，請各位宗師參閱。”
張子常拿起厚厚的一摞小冊子。
屈恒點點頭，一股輕微的氣勁卷起所有的小冊子，精確地飛到每一位宗師面前落下。
諸位宗師都翻開小冊子。
一炷香的時間后，張子常見大部分宗師都看完了，才繼續說下去。
“資料上面的數據，諸位宗師已經看到了。在全部有靈根的人群中，女性的占比據保守估計應該在四成到四成半之間，而在書院招收的學員和選拔的輔教之中，女性只能占一成半，師教的情況更好一些，女性占了兩成左右。”
“在此基礎之上，我又進行了一系列針對女性師教、輔教和學員的訪談，得出的粗略結論是，在中品下品靈根的情況下，家族更愿意為男性投資，所以在學員和輔教中間，女性的比例很低。”
“而到了上品靈根的資質水平，即使是女性也會得到足夠的投資，這使得書院的女性學員當中，上品靈根的比例偏高，所以在師教當中，女性的比例反而更高。”
“諸位宗師，書院的宗旨是培養人才，而長期忽視占總體人數接近一半的女性，導致書院錯失了為數眾多的女性精英。她們本來有機會成為書院的棟梁之才的。”
“特別是左宗師，還有在場的其他六位女性宗師，你們應該對女性在修行界所遭遇的狀況更加感同身受。雖然造成這種狀況的，并不全是書院的責任，各大修行世家和其他的修行宗派，共同創造了這樣的環境。”
“但是，我們萬象書院，在培養人才上面，一向是敢為天下之先的。踐行萬象道君的大愿，改善女性修士的處境，就從此刻開始吧！”
張子常頓了頓，他看到坐在最前排的大宗師左珮瑜目光炯炯地看著他，他又看到了后排的六位女性宗師，也是十分專注。
演講的收尾，是創造名言的最好機會，就像上一次的“茍利書院生死以”一樣，他從來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種一棵樹，最好的時機，是十年前，其次是現在。”
左珮瑜站了起來，屈恒站了起來，吳道一站了起來，后排的六位女性宗師站了起來。
掌聲如雷。
這種時候，本來應該是由屈恒來問話，但左珮瑜忍不住搶先發言了。
“山長，”左珮瑜的聲音悠揚而帶有幾分拖沓，字與字之間仿佛粘合在了一起，“你所要施行的具體制度，是什么樣子呢？”
“學員招募，強制要有兩成半的女性學員，如果女性學員人數不足，就削減男性學員的名額。在女性學員的自費生源中，對一半的學員進行費用補助，補助比例根據學員的家族條件，從兩成到全額減免不等。”
“輔教和師教的選拔，每次同樣需要強制保證有兩成半的女性，即使參選的女性修士人數不足或者能力不足，也要相對應的削減男性輔教和師教的聘用人數。”
“我以為，此當為書院鐵律，傳承之根基，萬世不易。”
“不可。”熊文正拍案而起，“如此制度，必將有損公平，依次行事，則書院要么會削減招募的師教、輔教和學員數量，要么會讓一批能力不合格的女性加入到書院。必生大亂！”
“熊文正你給我閉嘴！”不等張子常說話，左珮瑜先回了一句，聲音雖然不響，還帶著那種拖沓的綿長之意，但字里行間的堅決卻是清清楚楚的。
“熊宗師有所不知。”張子常可不敢像左珮瑜這樣說話，“我之前說過，女性修士的處境是由于所有的修行家族和宗派造成的，因此書院的制度雖然稍微偏向了女性，但也只是對大環境的不公平的一點修復，總體上是實現了更好的公平。”
熊文正還想說什么，卻感到左珮瑜一身氣機含而不露，指向他的周身，只好訕訕地坐了下去。不是他怕了左珮瑜，而是這個議題對于他本來就是無傷大雅，而對于左珮瑜確是重于泰山。
“誰還有意見？”左珮瑜掃視全場，其他的六位女性宗師也展現出了堅決支持的姿態。
諸位宗師雖然有些反感左珮瑜的強勢，但也不想當這個出頭鳥。
“山長，這個議題通過了。”左珮瑜朝著張子常嫣然一笑，“以后有任何事情，盡管來找姐姐，從今天起，姐姐就是你的人了。”
這一笑，如同百花盛開，姹紫嫣紅，張子常差一點就失了神。
這是個幾百歲的老婆婆，這是個幾百歲的老婆婆，老婆婆……
張子常念著臨時編的清心咒語，干笑一聲，“那就謝過左宗師了。”
“那第一個議題就算通過了，我來說一下第二個議題，重開武科。”
這次，不等屈恒出手，左珮瑜就先一步施展法術，幫張子常把材料分發下去了。
“《武經》乃是書院四書五經之一，自古以來，武科就是書院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過去，由于當時的制度問題，武科引發了一系列的問題，所以當時的山長無奈之下關閉了武科。”
“但這種做法，無疑是違背了書院培養人才的第一職責，有靈根的修士是人才，那沒有靈根卻有根骨和毅力的平凡人，就不是人才了嗎？”
“介于這一點，我建議重開武科，但在過去，武科安置在書院之內，引發了一系列的沖突。我建議在書院之外另立武道分院，其中的師教、輔教與執事都與書院相獨立，最大限度的降低對書院的影響。”
“楚國中富商巨賈甚多，由于求道無門，只能投入到各地的武道流派之中。書院重開武科，則可以將這部分人吸引來武道分院求學。長此以往，不但可以培養出更多的人才，還能為書院編織起更大的關系網絡，并在普通人當中建立起更高的聲望。”
“諸位宗師，以為如何？”
之前經過了深思熟慮，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暫時隱瞞武道人仙和三大圣地的事情。宗師評議會上有三十余人，未必不會出現像葉秋那樣，視家族利益重于書院利益的宗師。
“贊成。”左珮瑜在張子常話音剛落的時候，就開口道，后排的六位女性宗師，也在同一時間說出了“贊成”。
屈恒看了看熊文正的表情，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才開口道：“老夫也贊成。”
熊文正不想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白玉京很是無所謂。
吳道一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想說什么，但還是止住了。
幾位大宗師的態度定下了，諸位宗師也沒有太多想說的，似乎這一天真正值得爭論的只有第一個議題。
張子常笑了笑，但更有趣的事情，可是在第二個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