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張子常喜歡在清晨的院子里，打坐修行，在他的感覺中，早上的靈氣活躍而清新，下午的靈氣沉重而污濁。
不過，他并沒有在道經古籍中看到過類似的記載，也只能認為是自己的個人感覺了。
“山長，小僧多羅瑪達利請見。”
門外傳來一個悠揚的聲音，正是禪那寺留在書院的多羅瑪達利大師。
“大師請進。”
張子常站起身來，打開了院門。
門外，多羅瑪達利雙手合十，微微鞠躬，“山長福慧時增。”
“大師多禮了。”張子常請多羅瑪達利坐在石桌的對面。
“不知道大師這么早就來找我，是有什么急事？”
多羅瑪達利臉色一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山長，如今小僧只是萬象書院佛門分院的副院長，還請山長不要以大師稱呼小僧了。”
張子常正色道：“不然，大師的年紀、修為、智慧都遠勝于我，難道我能夠只是因為職位高一些就不尊敬大師了嗎？”
多羅瑪達利有些不情愿：“活佛慈悲，既然山長執意如此，那小僧就愧受了。”
“大師還沒有說，為何一早就來找我？”
多羅瑪達利遲疑了一下，才道：“山長可知，昨日晉國三大世家向佛門宣戰的事情？”
張子常聽到這里，心中不禁回想起昨天的對話。
不對，這和尚會他心通，我要控制住我自己！
他連忙打斷自己的雜念，“略知一二。”
多羅瑪達利看起來并沒有使用他心通，神色如常地繼續道：“山長，禪那寺同樣是佛門正宗，這三大世家，其實也對禪那寺宣戰了。”
張子常還沒多想，只是安慰道：“這個沒事吧，禪那寺在楚國境內，跟晉國三大世家離得遠遠的。”
多羅瑪達利臉色又紅了起來，“可是，書院與禪那寺有簽訂盟約，誓言守望相助。如今禪那寺被晉國三大世家宣戰，根據盟約，書院也該向三大世家宣戰來表明態度才是。”
他說的小心翼翼，生怕張子常動怒。
張子常一懵，這，我好像中計了……
但簽訂盟約之日，赤帝明明還活得好好的，這禪那活佛不會連神靈的動向都算的清清楚楚吧？
不能自己嚇自己，要是禪那活佛真的這樣厲害，早就證道元神了，還用陪我玩嗎？
想到這里，他發現自己又開始雜念叢生，忙深吸一口氣，打斷自己的思緒。
“大師。”張子常斟酌著如何開口，“這件事情比較突然，而且宣戰的大事需要上宗師評議會的，一時間我還給不了您答復。”
多羅瑪達利也舒了口氣，“山長，宣戰的事情還不急。”
“現在有一件事情迫在眉睫，因為三大世家的逼迫，有很多僧人如今從晉國逃亡到了楚國。禪那寺遙遠，但他們離萬象書院倒是很近，小僧的意思是，希望山長派出人手去收攏和保護他們來書院，正好作為佛門分院的成員。”
張子常看懂了，這是以退為進！
他瞥了一眼多羅瑪達利，咬了咬牙，要是不答應這件事，書院免不了要向晉國三大世家宣戰，那還不如收了這批僧人更好。
書院在晉國的產業可是不少的，如果宣戰就損失大了！
“好吧。”張子常緩緩地吐出這兩個字，“我這就派出尉軍，大師也可以一起前去。”
多羅瑪達利大喜過望，“小僧感謝山長大德，翌日必定為山長塑造金身佛像，永享香火！”
“別別別！”張子常有點慌，這不是死人的待遇嗎？
再一轉念，那如來佛祖和禪那活佛也都有金身佛像，好像問題也不大。
多羅瑪達利瞇了瞇眼睛，笑著道：“就這么決定了，小僧準備在佛門分院中供奉三尊佛像，分別是過去始祖開辟圣道菩提古佛，現在不動永恒輪轉禪那活佛，以及未來萬象慈悲如海元常真佛。”
未來萬象慈悲如海元常真佛，這種羞恥的名稱……
張子常在踏入修行之后給自己取的道號就是“元常”，元取自天賦神通混元，常取自名字。這道號取了之后就封存于檔案之中，除非翌日他成就元嬰，才會拿出來稱呼一句元常真人。
聽起來不太搭，不過元常道君就比較搭了。
沒想到，真人還早著，自己就變成元常真佛了。
“這樣，恐怕不太好吧？”張子常嘴上說著不要，心里其實有點激動。
在這道法顯圣的世界，諸天神靈都需要萬民的信仰，如果能將佛門分院發揚光大，說不得我還能靠信仰成佛呢。
也算是一條后路吧。
我這么功利的人，才不是因為被很多人跪拜祈福會心生暗爽的！
多羅瑪達利咧嘴一笑，仿佛這一次聽到了張子常的心聲，“山長不必多慮，這樣做也是為了提高佛門分院學子對山長的忠心。”
張子常想了想，還是艱難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我也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目送著多羅瑪達利離去，張子常先是完成了今日的修行功課，才起身思考這件事的得失。
毫無疑問，自己被算計了，多羅瑪達利此來的目的就是讓萬象書院出人出力幫忙收留這些逃出的僧人。
昨天，何萬野說佛門一方早有準備，可見他們提前預見到了會有此劫。
關鍵問題是，在結盟的那一天，禪那活佛就知道了這一切嗎？
如果預見到了，那他所求的，一定不只是收留這些僧人。堂堂活佛出行，若只是要接應一眾僧人，根本不需要結盟約，完全可以通過利益交換來實現。
盟約這樣的大事，是有額外風險的，萬象書院要是牽扯到了什么敵人，他禪那寺一樣跑不掉。
這樣說來，如果他真的提前預見到了這些事情，結盟的目的一定是通過利益交換做不到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戰爭！
真的有一天，禪那寺會逼迫萬象書院向某個佛門之敵宣戰！
張子常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盟約上，張子常、屈恒、白玉京這三位萬象書院高層都簽署有誓言，如果違反，必定道心有缺。
屈恒正在籌備自己的證道之路，他不可能允許書院違反盟約的。
就算是我，也不會允許犧牲自己的道途，來成全書院的安危。
恐怕只有白玉京，還有可能在宣戰會對書院造成重大影響的情況下，以自身道途為代價而違背盟約吧。
好可怕的神通，好深遠的算計！
一時間，張子常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輸給了禪那活佛的神通，還是他的智慧。
這種事情，還是要先問一下大宗師比較好，去問監院，還是去問尉主？
張子常斟酌了一下，決定去找白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