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張子常翻來覆去睡不著，到了后半夜，干脆起身打坐，心神沉入混元一氣當中，在定境中渡過了漫長的夜晚。
再次睜開雙眼時，天已然大亮。
推開門，走到外面，還有些刺眼。
再過了一會兒，當他適應了外面的亮度，才放下擋在眼前的右手，看看這清晨。
太陽高照，晴空萬里，又是個好天氣。
簡單吃了點早飯，楊博涵就帶著朱剛來找張子常了。
不知為何，每次楊博涵都是帶著朱剛一起來的，這老朱果然有本事，跟督長關系處得這般自然。
楊博涵直接招呼道：“鐵生，快換身衣服，現在跟我去見將軍。”
張子常也不多話，回到屋里，換了身正式的衣服，便跟在楊博涵身后，一起去征西將軍的中軍大帳。
征西將軍是目前楚軍前線的最高層指揮官，這中軍大帳自然在整個前線營地的中心位置。
大帳的寬度足有十丈，布面是綠色的，上面隱約間能看到些許紋路。
很顯然，這樣緊要的地方，是繪制有符文的，至于是警戒類、防御類還是反擊類，張子常只能說，他覺得都有。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將軍當然是都要。
大帳門口，有四位護衛，看裝束，這四位都是督階的大人物。
也就是說，張子常這種級別，給人家看大門都不要。
看到張子常一行三人，左手第一位護衛迎了上來，他顯然是認識楊博涵的，上來先跟他寒暄了幾句。
雖然是熟人，他還是盡責地檢查了楊博涵的腰牌，并且要求楊博涵將自身靈力灌注于腰牌當中。
張子常從鐵生的記憶中知道，這是楚軍核驗身份的辦法。
因為每個人的靈力特征是不同的，如果保證靈力與腰牌契合，那么就不會被人使用變身類法術混進核心地帶了。
楊博涵的腰牌上方，浮現出一道墨綠色的光芒組成了一個復雜的符號，與腰牌上面的符號一般無二。
左手第一位護衛點點頭，退了回去。
接下來，右手第一位護衛走上前來，右手拿出一面銅鏡。
他先是朝著楊博涵照了一下，銅鏡上面閃爍出翠綠色光芒，看他的表情，自然是順利通過。
然后，他朝著張子常照了一下，這次，銅鏡上面閃爍出淺綠色光芒，有些偏黃。
這位護衛的表情有些難看了。
楊博涵連忙湊到他的身旁，低聲說了幾句話，護衛的表情才緩和過來，點了點頭，退回自己的位置。
楊博涵帶著張子常順利地進入了大帳。
至于朱剛，雖然跟護衛嬉皮笑臉地磨了好一會兒，卻還是被阻擋在門外。
大帳中很寬敞，比從外面看上去的還要寬敞。
正中間擺著一個寬大的紅木案幾，鎏金雕紋，上面擺滿了各式文卷。
案幾后面，有一位長髯大漢，臉盤寬闊，不怒自威。
大漢的身后，坐著一位著紫色道袍的老者，看上去有些面熟。
張子常一驚，這道袍老者，赫然就是吳道一大宗師！
道袍老者仿佛感覺到了什么，突然抬起頭，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張子常。
張子常連忙低下頭，他有些想跟吳道一說清楚情況，但一種畏縮的情緒又壓制住了這種沖動。
這時，他才反應過來，吳道一也是楚國王室血脈，很可能是被征西將軍邀請過來，查看靈魂方面問題的。
“哦？博涵你來了。”長髯大漢抬起頭，饒有興致地看了看張子常。
“這位就是你說的張鐵生吧，果然一表人才，不愧為斥候營中的精英。”
“人也帶到了，博涵你先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我單獨跟鐵生小兄弟聊聊。”
楊博涵一言不發，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張子常一眼，然后就朝著長髯大漢行了個禮，離開了大帳。
中軍大帳中，只剩下三個人。
“海光。”吳道一開口了，“你先去后面吧，老夫跟這個小兄弟單獨聊聊。”
長髯大漢臉色有些尷尬。
“四叔，你這……”
“在下屬面前，好歹給我留幾分面子吧。”
吳道一平時在書院，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此時，在楚軍前線的中軍大帳中，卻仿佛換了一個人，多了幾分說一不二的大宗師氣度。
“海光，老夫說了，要跟這個小兄弟，單獨聊聊。”
“單獨”兩個字被刻意加重了。
長髯大漢微微搖頭，起身走到了中軍大帳后面的位置，開始處理自己的軍務。
吳道一也站起身來，繞過案幾，站到張子常身前。
張子常緊張起來。
吳道一緊緊地盯著張子常，仿佛要用目光穿透他的皮膚，看到他的靈魂。
“有意思。”
“好大的手筆，好深的算計。”
“這件事情，老夫還真不好插手。”
“你且聽好，有些話，老夫不能直說，你要自己去理解。”
“從前，有一個晉國的富家子弟，意外流落到楚國，被楚國的一個世家收養，最后還陰錯陽差成為了楚國的重臣。”
“后來，楚王發現了這位重臣的身世，眾卿都勸說楚王誅殺這位重臣，因為他還心向著晉國。”
“于是，楚王就問這位重臣，你是不是還心向著晉國？”
“重臣回答：晉國在很多方面都比楚國更好，因此臣心中是忘不掉晉國的。”
“楚王笑了笑，第二天就剝奪了重臣的官位，將他貶為邊疆的農戶。”
“春去秋來，晉國派兵侵略楚國，在邊疆地帶驅趕農戶，肆意凌辱，連這位重臣也遭受了很多委屈。”
“之后，楚王派人把重臣接了回來。”
“楚王又問這位重臣，你是不是還心向著晉國？”
“重臣苦笑著搖搖頭，說：晉國辱我衣冠，傷我形骸，勢不兩立。”
“從此，重臣官復原職，為楚國鞠躬盡瘁。”
吳道一的故事戛然而止。
張子常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對上了吳道一的雙眼。
吳道一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今日也是有緣，你的事情老夫會讓海光隱瞞下去的。”
“好好作自己，好好體會生命。”
“言盡于此，去休，去休！”
說完，吳道一大袖一揮，張子常眼前一暗。
他正想張嘴，下一刻，已經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出了大帳門外。
當他站穩后，才發現自己手上多了一張特制的竹板。
楊博涵接過竹板，照著上面的內容輕聲念了出來。
“征西將軍令：”
“斥候營小隊長張鐵生軍衛，天賦異稟，可堪大任，著斥候營楊博涵主管重點培養。”
“另，賜張鐵生軍功一千。”
他抬起頭來，看了看張子常。
張子常也在看他，這時，他的腦海中還在回放著吳道一講的故事。
有些茫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楊博涵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回去休息吧，你小子這次入了將軍的眼，可是走了大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