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子落下的瞬間，她使勁全身的力氣用手抓住：“大嬸，我不知道是誰告訴你我害了秋水姑娘，但我對天發誓，我從沒害過任何人，更不會去加害一個素昧平生的人！”

“你不承認也沒關系，若真有冤屈，你就去下面跟秋水好好解釋解釋！”王氏對蓮兒點了下頭，那小丫頭就來抓她的頭發。

小燭不能坐以待斃，剛要跳起來躲開，誰知兩腿竟不聽使喚，咚的歪到一邊。

蓮兒嗤了一聲說：“早料到你不會乖乖就范，夫人已經在香里下了軟筋散，這會兒終于起效了。”

還真是！怪不得她剛才鉚足了勁才抓住那根棍子，正好奇秋水她娘力氣怎么這么大！

這對主仆不知受何人蠱惑，非說她害了秋水姑娘。而她這邊一沒人證二沒物證，單憑一張嘴，怕是說上三天也說不明白！

這可如何是好！

發間劇痛，蓮兒到底抓著她的頭發，緊緊拽住，用另一手扳正她的臉，意圖捏開她的嘴。

王氏從桌上端起一碗清水樣兒的液體，對著香案上供奉的牌位說：“秋水，娘親今日要為你報仇了。希望你在九泉之下能安息。”

“等一下！我……我也有話跟秋水姑娘說！”生死關頭，能拖一時拖一時，小燭喊的破了音，腦中亂七八糟地閃過許多念頭。

王氏輕蔑地笑笑：“也對，你確實應該給秋水多磕幾個響頭，以告慰她的在天之靈！”

她大約覺得一個必死之人難翻大浪，就示意蓮兒先放手。

小燭拖著沉重的身軀趴跪在桌子上，對秋水牌位拜了三拜，百轉千回間定下心神，化為一片凄涼：“秋水姐姐，真想不到，你最好的姐妹竟同你一樣慘遭奸人暗算。當初，你勸我不要入將軍府，我還以為姐姐怕我爭寵，原來入了將軍府的女子真的沒有好下場。可是，咱倆同命相連，父母之命怎能違抗？你說你是庶女，給將軍做妾逼不得已；我也是啊，庶女的命就是這么苦，若是生在正房夫人肚子里，哪至于今天的下場。姐姐放心，小燭不會埋怨嬸子，她肯定是聽信了讒言，心疼姐姐的遭遇才會對我痛下殺手。等到了地下，咱們姐妹見了面，請姐姐一定托夢給嬸子，告訴她小燭是無辜的。小燭不能替姐姐為嬸子盡孝了！”

小燭愈說愈有感覺，說到后來聲淚俱下，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人的潛能在瀕死之時最容易全面爆發，可能她的潛能就是臉不紅氣不喘地謊話連篇吧！

王氏及其丫環都被她聲情并茂地哭訴弄蒙了。

尤其那一句同為庶女，真真戳中了身為人母的痛處。

當初她是多么不愿女兒嫁去做妾，她給人做了十幾年的妾，深知當中的困苦，又怎忍心再把唯一的女兒推入火坑！

可是老爺要秋水嫁，秋水自己也愿意，她能有什么辦法！

結果，不到一年，人就沒了，想也知道他們那些達官顯貴定不會把侍妾當人看！

因為有了感同身受的念頭，對小燭的話也就沒那么排斥，王氏不禁捫心自問：難道真的錯怪她了？

“你說你是秋水最好的姐妹？”

“不錯！”小燭擦干眼淚點點頭，有些竊喜于她語氣中的一點點軟化。

“可你明明說不認識我們姑娘！”

這個蓮兒真會拆臺！

小燭暗中切齒，面上仍保持悲戚的神情：“姐姐死的蹊蹺，將軍府上上下下三緘其口，不許對外人提半個字。所以我對外只能說不認識姐姐。”

“那……我兒到底怎么死的？”王氏忍不住問。

“被朝陽公主的侍從亂棍打死！”這是文淵親口所說，絕不會有假。

“不是……叫人毒死的？”王氏緊抓桌角，身體輕顫兩下搖搖欲墜一般。

毒死？莫非將軍對外宣稱秋水姑娘是誤食毒物而亡？

很有可能，為了皇室顏面，總不能四處宣揚公主杖斃了將軍的侍寢女婢吧？

這樣一來，大家都會知道朝陽公主妒意大發殘害無辜！

“姐姐確實死于亂棍之下。”不管了，哪怕這件事最終傳揚出去令將軍顏面無存，也比她現在就一碗毒水登上西天強！

“我不知道你們倆誰在撒謊騙我。”王氏貌似對先前的認知有所動搖，緊擰著眉心疑慮重重道，“如果真是公主下的毒手，那總該有個理由吧！”

理由？這不明擺著由嫉生恨嗎！

“嬸子，朝陽公主愛慕將軍已久，只要將軍身邊出現女子，哪怕是個粗使婆子，公主都是大大的不樂意！”

“竟有這種事？你沒騙我？”

小燭氣結，他們將軍什么樣兒北蒼國內還有沒聽過的？

論長相，論智謀，論武功，論地位，哪一樣不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秋水她娘居然還質疑！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您要是不信，就去京城大街上隨便找個人打聽打聽，看看我說的話有沒有一句假的！”

“那是在你們這些不了解實情的人眼里！”王氏不屑地哼了哼，“在福州，誰不知他林素的底細，前呼后擁只為做給朝廷看罷了。”

小燭瞠目結舌，這世上居然還有人敢這般輕慢將軍？說她不知天高地厚都是輕的！

若非顧忌眼前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局面，她真想跳起來對峙一番——這是面對將軍大人的正確態度嗎？將軍大人的名諱是能隨便喊的嗎？

“瞪我做甚！”秋水娘親眼簾一掀，不緊不慢地說，“林素是林老爺的外室所生，名不正言不順，論出身，還不如我們秋水。只因林家大公子和二公子，一個病死一個戰死，林氏嫡系沒人了才把他接回來認祖歸宗。這些年，林素在外博了些功名，但說到底不過是個私生子而已。皇室最重視人倫血統，我可不認為一國公主能看上他！”

聽得將軍如此隱私，小燭一時百感交集，吃驚之余心頭似乎涌上幾分痛惜。

人前風光百般好，人后滄桑誰知曉。表面光鮮的背后總是少不了苦難的羈絆，這世上又有幾人能一生順遂呢？將軍小時候流落在外的日子一定過的很辛苦吧？而他的娘親背負外室這樣的身份恐怕也很難尋個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