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會意，連忙應是，但轉念一想，問道：“縣主那邊……”
“本將軍自會去找。”
“可是……”
“沒有可是。現在立刻出發，延誤疫情，軍法處置！”
盡管百般不愿，文淵還是飛身上了來報信那名赤羽衛的馬，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另一名赤羽衛搬下腳踏，著急地問：“將軍，咱們去哪兒找縣主？”
“先出城！”
如林沐濯料想的那般，阿權辦事還是很靠譜的，他帶著小燭出城找空屋，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做上標記。
平時還要擔心記號被損毀，可這會兒城外人鳥無蹤，即使過去大半日，依然清晰可見。
馬車跟隨路標狂奔，僅用半個時辰便尋到他們的落腳處。
這戶人家的位置離西大營不遠，房屋主體采用磚石結構，異常穩固。
林沐濯趕到時，一名赤羽衛正在奮力鏟雪。
他聽見動靜，抬頭一看：“將、將軍？您怎么來了？”
驚得手里鏟子差點沒拿住。
“縣主呢？”林沐濯直接問。
“縣主在屋里……”話沒說完，就見將軍大人大跨步往里走。
赤羽衛心急如焚又不敢靠近，猛地伸出鏟子擋住去路：“將軍，縣主正發高熱，您萬萬不可入內。”
疾行的腳步一停，林沐濯凌厲的目光順著鏟頭掃向鏟柄末端。
手持利刃，以下犯上！
后知后覺的赤羽衛又驚又懼，鏟子一扔，跪下道：“卑職無意冒犯將軍，請將軍恕罪。”
林沐濯還不至于跟個情急失態的下屬過不去，他緩了語氣問：“縣主情況如何？”
“縣主白日里還好好的，就是有點咳嗽，兩個時辰前開始發熱。初時體溫不高，后來越來越熱，人就有些不清醒了。阿權兄弟實在沒法，就讓卑職出來鏟雪化水，用以給縣主降溫。”
“那另外兩位兄弟呢？”之前等在宮門口報信的赤羽衛問。
“也都發熱了……”
眾人心情沉重。
“你怎么樣？”林沐濯關切道。
小侍衛頓覺胸口暖烘烘的：“卑職暫時無礙，多謝將軍關心。”
雪水不夠用，阿權出來尋人。
待門扇一打開，將軍大人赫然出現在正前方。
阿權大驚失色，撲通跪下：“卑職懇請將軍速速離去！”
鏟雪的赤羽衛也急著說：“卑職懇請將軍速速離去！”
趕車的、送信的皆道：“卑職懇請將軍速速離去！”
身前身后，跪了一地。
下屬的忠心令人動容，林沐濯轉頭低聲吩咐：“再去找一輛馬車，所有人一律回將軍府待命。”
鎮國將軍府被封了！
頭晌剛傳出城中兩處民巷爆發疫情，過午鎮國將軍府就被封了！
此等驚世之聞引得皇城內外人心惶惶，一時間各家各戶大門緊閉，街道清冷猶如空城。
有人為此興高采烈，比如剛窩了一肚子火的國舅爺孫燁。
頭一天叫林沐濯打的毫無還手之力，轉過天死對頭就身陷疫區，隨時可能見閻王，豈不叫人快哉！
也有人為此奮不顧身。
齊譽拍了半天門，里頭終于給他開了一道小縫兒。
門房一臉無奈道：“齊大人，您就別在這兒大呼小叫的了。小人剛才不是和您說了嗎，將軍府現在不接待客人，您快走吧！”
“我不是來做客的。”齊譽用力撐著門板，“貴府發生了這么大的變故，身為醫者，我定然要竭盡全力醫治病患哪！”
“您放心，您的祖父齊紹大人已經派了兩位經驗豐富的太醫過來幫襯了。疫病不比普通病癥，傳染性極強，您非要進來，只怕病患沒醫好，還把自己搭進去。”門房特意嚇唬他。
齊譽沒聽出門房的用意，以為他真的害怕，好心解釋道：“疫病固然兇猛，但只要勤洗手，勤消毒，阻斷傳播途徑，就不會傳染開來。你快放我進去，我一定可以幫將軍府轉危為安的。”
“你這個人怎么就說不聽呢？”門房徹底失去耐性，也不管禮數不禮數，當著他的面，砰的關上門。
可還沒清靜半刻，齊譽又在外頭拍門：“這位小哥，敢問你家縣主是否安好？她一個姑娘家，從未見過如此陣仗，內心定然十分彷徨，可否容在下與她見上一面？”
門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杵在他身旁一聲不吭的將軍大人，縮著頭道：“將軍，您看這……”
“把門打開。”林沐濯下令。
門房立即照辦。
齊譽正想再拍，冷不丁撲了個空。
將軍府的兩扇朱漆大門緩緩敞開，林沐濯一身便服走出來。
“下官見過林將軍！”齊譽忙行禮。
“你想見端敏？”他開門見山地問。
齊譽一愣，有點不好意思：“下官聽聞縣主曾到過疫區，心中著實難安，因此想親眼看看她。”
“不必看了。”林沐濯冷著臉，語音語調全無起伏，“縣主已經感染，目前情況危急，能否痊愈尚無定論，與你們齊家的婚事就此作罷。”
打擊一個一個接踵而來，齊譽乍聽之下險些站立不穩，急忙靠在大門一側的抱鼓石上喘粗氣。
“你與端敏無緣，慢走不送！”扔下這句話，林沐濯轉身走回將軍府。
府中肅穆如常，列隊巡邏的兵士，各司其職的仆從，如同每個平常日子一樣，完全看不出封府的慌亂與無措。
然而一待入了內院，緊張的氣氛逐漸凝結。
林沐濯在垂花門前停下，任由守門侍衛幫他套上防疫服冠。
等行至小燭所在的院落附近時，不太好聞的熏香味鋪天蓋地，所有人都以絹布遮掩口鼻。
林沐濯接過侍衛為他準備好的白絹，覆住面部，系于腦后。
院里正在煎藥的太醫見他進來，放下蒲扇微微施禮。
林沐濯頷首回禮，問道：“如何了？”
太醫搖搖頭：“縣主還是高熱不退。”
他剛想再問，屋內突然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另一位太醫急忙跑出來：“不好了不好了，縣主高燒驚厥，渾身抽搐，我一人應付不了。”
剛喊完，才驚覺鎮國將軍在此，一時無比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