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爹爹不要！”

沈易天被小廝駕著像扔頭豬一般扔到了長凳上，手腳被繩子捆著，他肥碩的身子不停的扭動著，看的魏姨娘心里一陣陣的發寒。

“老爺您行行好吧，讓妾身來替易天受罰好不好，老爺……”

魏姨娘涕泗橫流，手足無措，已全然不知是該向前求情還是向后為沈易天擋著家法。

彤色的厚襖上沾染了不少地上的落灰，與絲絲的水跡混在一起，在襖上暈起一片厚重的顏色。

頭上帶著的幾根翠色玉簪子許是因著用力過猛而東倒西歪，幾縷碎發散落在額前，可是沒了往日那般锃光瓦亮的容貌。

“來人，把姨娘拉到一邊去。”

沈易澤瞧著魏姨娘的樣子冷聲發話，害人害到了他妹妹的身上，這不擎等著讓他抓住機會了么？

沈易天那小子在院里也張揚跋扈慣了，今兒個這一揍，至少院子里也能清凈些許時日，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家法伺候！”

隨著沈振軒的聲音落下，板子也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聽著沈易天那殺豬般的哀嚎，沈蔚然輕輕揚起了唇角。

這不過只是個開始罷了，往后的日子，她會把曾經的那些羞辱與責罵，一點一點的全部歸還給他們。

眼瞧著自己的兒子受罰，魏姨娘扭著手臂不斷的掙扎著，伴隨著沈易天的哀嚎聲，魏姨娘更是痛哭的讓人咂舌。

“好了。”

沈趙氏瞥了一眼，瞧著沈易天棉褲里的棉絮都已然被打了出來，紛飛了一地，不由得皺著眉開了口。

到底也是孫子，親眼看著他被罰多少還有些不忍心。

“孫嬤嬤，帶著易天和沈魏氏回遙春閣禁足。”沈趙氏發了話，總算是免除了沈易天剩余的責罰。

“多謝老祖宗多謝老祖宗……”

魏姨娘早已顧不得形象，在臉上胡亂的擦拭了兩把便急忙走到沈易天身邊，手忙腳亂的解開了繩子，實在不敢再多逗留，攙著一瘸一拐疼的胖臉都皺成了包子樣的沈易天趕忙出了門。

寒風順著門縫“嗖”的吹進，沈蔚然緊了緊衣裳，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桌子，兩只腳輕輕搖晃著，偷瞄了一眼沈振軒，見他臉色仍很難看，端了茶起身。

“爹爹，莫要生氣，您快些消消氣，今兒您才回來，可不能帶著一肚子氣用午飯不是。”沈蔚然一歪頭，將茶水奉上，那樣子倒是嬌俏可愛的緊。

沈振軒看著自家女兒的模樣，終是露出了笑意，接過茶杯喝了兩口，煞有其事的點點頭：“自是我的然然說話讓人舒心，快去隨你哥哥瞧瞧爹爹給你帶了什么物什回來，你定會喜歡的很。”

沈蔚然不免驚訝，扭頭看向一臉溫柔笑意的沈易澤，“可是蜀中的云錦？”

“有，不過不全是。”沈易澤搖了搖頭，復又說道：“云錦是給祖母做衣裳用的，給你的可不是。”

“那我要去瞧瞧！”沈蔚然瞧了沈趙氏一眼，福了一禮：“祖母，然然便先同哥哥去看物什，就讓爹爹陪您說說話可好？”

“你這丫頭啊。”沈趙氏笑了笑，“快些去吧，瞧你那著急的模樣，祖母可萬萬是不敢攔你的。”

“多謝祖母。”

沈蔚然少有這么歡樂的時候，看在沈趙氏眼中也多有欣慰，瞧著兩人并肩走入風雪里，她這才收回目光。

“振軒，方才我聽著，十四王爺來過？”待前堂恢復了安靜，沈趙氏才問道。

雪簌簌下著，門尚未關，沈趙氏盯著不遠處的石榴樹，上頭落滿了雪，幾片枯干的葉片還未曾墜下，搖曳著在皚皚白雪之中。

沈振軒眉目一凜，正要端起茶杯的手又放了下去，沉著臉點點頭。

兄妹二人嬉笑的聲音從雪幕中隱隱落入耳畔，好似就連這冬日的寒冷都給驅散了幾分。

“回娘的話，十四王爺前來說親，被然然拒絕了。”沈振軒如實說道。

沈趙氏臉色有幾分奇怪，正要說話，孫嬤嬤縮著手走了進來。

身上落了一層雪，孫嬤嬤轉身關上了門，又將身上的雪拂了拂，這才復命：“老祖宗，老爺，遙春閣那頭老奴已經安置好了。”

沈趙氏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又繼續方才的話題：“我便早該料想得到，然然如今已經及笄，定會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咱們沈家看。”

“兒子自當會保護好然然，還望娘放心。”沈振軒自然也是知曉，忙不迭表明了意思，免得自家老祖宗但又上火。

青齋院。

幾樹臘梅開的如火如荼，嫩黃色的花朵沾染了雪意，蜷曲的花蕊招展著，隱在遒勁的樹干之上，雅致而淡然。

何曾吹落北風中。

伴著洋洋灑灑的雪花，沈蔚然伸手摘了朵臘梅，低頭細嗅，淺淡的香氣涼涼的沁入鼻腔之中。

沈易澤忽地聞不見身后小丫頭清脆的聲音，忙忙轉身，便見一片蒼茫之間，沈蔚然立在臘梅樹下，鵝黃色的襖子與嫩黃色的臘梅渾然天成，恍若神仙妃子一般。

“說好了看新鮮物什，你倒是見著梅花還不愿進屋了，才落了水還未大好，若再染了風寒，豈不是要哥哥我自責難當？”

沈易澤快走兩步到沈蔚然身前，替她將手中的梅花簪在頭上，又掃落了她肩上的雪，“若是要賞花，待風雪停了哥哥陪你一同去便是。”

沈蔚然接過沈易澤手中又折下的幾枝花，鼻子微皺，“我瞧著哥哥是怕我折了你這滿院子的臘梅心痛，還是快些進屋去看物什讓你安心些才是。”

“就你這牙尖嘴利。”沈易澤笑道：“走吧，去看看那東西你可喜歡。”

兩人并肩進了屋，沈蔚然抬眸看去，與記憶里的模樣別無二致，內堂寬敞明亮，雕花的黃花梨木長窗半開著，有點點飛雪入內，還未打旋兒便化作了冰水落在地上。

一旁的花架上插著幾根紅梅，堂中處處透著隱約的花香氣，只教人神清氣爽，隔著床榻的幾幅水墨屏風平白為房間添了幾分雅致之意。

沈蔚然四處看著，沈易澤便已將物什拿在手里走了出來。

“然然，可還歡喜？”

沈蔚然猛地轉身，目光落在沈易澤的手上，目光里忽然落滿了震驚。

那根玉簪！

分明是前世，謝成恪為了讓她心軟求得沈家幫助而送她的那根！

上好的羊脂玉，精雕細琢成蘭花的模樣，就連枝葉紋理都清晰可見，與記憶里的重疊相交，全然融做了一體。

瞧她的神色不對，沈易澤伸手在她面前微微晃動：“可是不喜歡這簪子？”

聞聲，沈蔚然才堪堪回過神，屋中淡雅的梅花香氣讓她紛擾的思緒稍稍理順了些，許是她重頭來過這一世，因著許多東西都變了模樣。

合該是這玉簪本就應是她的，不過這一世卻是換了個人來送給她。

如此想來也算是好事，至少能夠與謝成恪再無瓜葛，才是她最愿見到的事情。

“當然喜歡，哥哥如此精挑細選的禮物，然然又哪有不喜歡的道理？”沈蔚然斂去眼底的驚訝之色，伸手將玉簪奪了來，斜斜簪在發間，帶著笑問道：“哥哥瞧著我帶著如何？可否好看？”

“然然可是天生麗質，即便是沒有這玉簪也是好看的緊。”沈易澤見她確實沒大礙，這才算放下心來與她逗趣。

沈蔚然心情大好，從那一堆的物件中來回挑選著，選了好半晌才選了些合心意的東西，喊著門外候著的翠柳將東西收著先送回了莞亭苑。

沈易澤見她挑的不亦樂乎，將矮桌上的幾樣物品捧在手里，又喚了貼身隨從朝昇進來，抱著幾匹云錦先走了出去。

“這些物什是給祖母帶的，然然可愿隨我一同給祖母送去？”沈易澤雙手捧著幾樣東西，柔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