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俊是被救護人員放在擔架上蓋了張白布抬上救護車的，即便杜俊出事的地點過一條馬路就是洛安市最大的醫院，即便從周圍群眾撥打電話到救護車抵達現場只用了七分鐘，可杜俊這條命，還是沒能保住。

默北作為杜俊的朋友隨車一并去了醫院。

路上，醫護人員在確診了杜俊已無任何生命跡象后，摘下口罩對默北說了句：“天災人禍的事誰也料不到，節哀順變，通知他家人吧。”

默北搖了搖頭：“他沒有家人了。”

“那你是他什么人？”

“我？”默北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我是他一個關系一般的朋友。”

“他有女朋友嗎？或者兄弟姐妹？總得通知人來醫院料理后事吧。”

默北想了想，掏出手機來：“我聯系她吧。”

說著，她撥通了裴娜的電話。

電話中她告訴裴娜默北出事了，讓她趕快來一趟市中心醫院。

她語氣平淡，以至于裴娜一開始根本沒有將這當做一回事兒。

直到后來她再次接到醫院來電時，才知道事情應該沒那么簡單。

她趕到醫院時，默北依舊離開了，打她電話一直處于關機狀態。

裴娜是在導醫臺咨詢了情況后，才聽導醫灰沉著臉說了句：“人在七樓。”

裴娜道聲謝急急往電梯間跑去，她隱約聽到身后導醫嘀咕了一句，真是可憐。

等到了七樓，她才知道這一層是醫院的停尸間。

她嚇得魂都飛了，還以為是默北與她的惡作劇。后來有護士見她面色蒼白站在電梯里遲遲不出來，上前問她情況，這才略帶幾分沉痛告訴她杜俊死亡的消息。

裴娜想不通為什么默北要撒謊說她是杜俊的女朋友，難不成是她發現了什么？

醫院確定了裴娜的身份后，她就已經走不掉了。

像這種橫禍而死之人醫院的救護車一年里總也能拉回來那么幾個，要是最后聯絡不到家屬，那送醫的費用也就沒了著落。

如今裴娜既然來了，又怎能讓她走得利索？

而此時的默北，從醫院離開后徑直回了學校。

教導主任正在與各學系老師開著視頻會議，她卻將門一推徑直而入。

在教導主任眼中默北向來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見她今天打扮的格外風塵又十分沒有禮貌，眼底里流露出藏不住的驚異：“你怎么了？”

默北從包里取出一個U盤遞給教導主任：“這里頭有我畢業設計的數據草圖，各個文檔的備份存檔時間都有記錄，主任您能不能給我些時間跟您解釋解釋？”

以默北的成績，交出那樣不符合水準的畢業設計作品也實在令人摸不著頭腦。

教導主任以為她是要來跟自己分辨，畢竟明天是畢業的日子，也是她最后的機會。可她那設計作品錯漏百出，給出及格線已經是老師優待于她了，還有什么再深究的必要？

于是她搖了搖頭將U盤放到一邊兒，向默北說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可定檔論分后誰也沒有權利更改這個結果。默北，關于這次的畢業設計你有失水準相信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就不要浪費時間做這些無謂的事了，好嗎？”

“如果我說，我的畢業設計被人調包了，您信不信？”

她這一句話令教導主任產生了疑惑，設計作品都是自己交到輔導員手中，再由輔導員封檔叫給教務處，難不成還能是默北的輔導員動了手腳？

而默北的輔導員此刻正在電腦的另一端參加著這次的視頻會議，他清楚聽見了默北與教導主任的對話，連忙對教導主任說道：“主任，默北的畢業設計不是她自己交給我的，而是她那個校外的男朋友。來系里陪她旁聽過幾節課，我認識他。”

主任聽完輔導員的話匆匆掛斷了視頻，將默北遞來的U盤插入了電腦中。

文檔打開，里頭的草圖、數據、策案，都與默北遞交的設計作品大相徑庭。這些數據主任依稀有些印象，仔細在封存文檔里翻了翻，很快就確認了這是裴娜設計的底稿。

畢業設計遞交分為底稿和成品兩相，可因為裴娜的設計作品太過完美，以至于她的底稿根本沒有經過復核。

主任拆了已經封檔的裴娜設計底稿后，才發現那上頭記載的亂七八糟的東西，與她的設計顯然大相徑庭。

“你的意思是，你的設計和裴娜的設計被人調包了？”

默北面色淡然點了點頭：“主任可以把設計作品的外沿拆開，左下角有我刻上去的名字。”

主任半信半疑按著默北的話去做，果然，如她所言。

她在這所大學任職了近二十年，還從未見過如此荒誕之事。

這一天晚些時候，裴娜辦完了醫院的手續后接到了默北打來的電話，她哭著責備默北都這個時候了為什么還躲起來，默北在電話那頭安慰她，說讓她在醫院等等自己，自己很快就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兩人就碰上了面。

裴娜哭成了半個淚人，上前一把將默北抱住：“小北，杜俊他......”

默北輕輕將裴娜推開，含著一瞥笑意看著她驚訝的模樣：“他死了你看起來比我還傷心。”

默北臉上的笑意看著有些瘆人，裴娜心虛不敢直視她的目光，眼神閃爍說道：“怎么說也是相識一場，好端端的人，怎么說走就走了呢......”

“你也別傷心了。”默北從口袋里掏出那枚黑曜石貓咪吊墜項鏈遞到裴娜手里：“這是杜俊臨死前，讓我交給你的。”

“交給我？”裴娜將項鏈攥在手心，因為驚慌而導致說話結巴起來：“他......他為什么要交給我？”

默北冷笑：“他連我的畢業設計都能交給你，連我的前途都能交給你，還有什么是不能交給你的呢？”

“小北......你說什么呢？”裴娜一臉楚楚可憐模樣，輕輕拉扯著默北的手臂：“什么畢業設計，我聽不明白。”

默北手臂一揮將她的手甩開，拿出手機翻出那張裴娜發給自己的相片，把相片拉到最大，頂格在墨鏡中杜俊的身影上，將手機湊到了裴娜面前：“你耳朵聾了沒事，眼睛沒瞎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