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殘陽散發懶洋洋余輝,灑在興合園內假山上花團錦簇的鵝黃色迎春花上,更顯嬌艷。
眾人從慈安苑散去后,她沒有回到歡昔園,而是繞過張氏所住的合興園,抄近路朝著承歡園堂姨娘的住所走去,途中斗折蛇形的回廊,處處假山亭臺,花草樹木,一步一景。
突然,眼前一個灰白色身影快速從月門走過,只留下飄飄衣角的殘影。
“小姐,你看!”瑩兒輕聲叫她。
“瑩兒,看清了嗎?”
“好像是三公子。”她略有些遲疑道。
前些日,在承歡苑遠處她便認出了采姨娘,她知曉瑩兒識人的本事,高出了她了不少,雖瑩兒遲疑不確定,但她心中依然信了八九分。
她心下猶疑,如此的可疑的行跡,他來這里干嗎?
“先走吧。”
穿過了一個繁復的樓閣景致,途徑幾個小花園后,便再度豁然開朗,又見安放在小湖中那個孤寂湖心亭,湖邊小路旁嬌艷的牡丹花依舊怒放。
園中偏安一隅的小院內,白玉蘭樹上,朵朵清絕的玉蘭花不似爭艷靜謐盛放。
走過青卵石拐角,又到了那夜偶遇神秘人的地方,踩踏的殘破紅色牡丹花的花瓣顏色依舊鮮艷如初。
“芷兒啊,我正好要去找你啊。”棠姨娘正在遠處招手喊她。
如此在湖旁的青卵石拐角處正好碰上了她,對她施了一禮,“棠姨媽,我也想去找你。”
她轉頭對著小丫鬟吩咐道,“正巧,祥兒去房內拿些茶水糕點送到湖心亭中。”她又回過頭,笑著對著她說道,“芷兒,我們去那湖心亭好好敘話。”
“好啊。”她嫣然一笑,俏皮朗聲道。
美人一顰一笑,迷人眼,失人魂。
棠姨娘連忙笑著握住她的手,拉著她便向不遠處的湖心亭走去,一邊說道:“芷兒可真是長得再標致不過了。”
見她一身靛青色錦衣,帶著月白色珠花,雖年華不再,有著嫻靜雅致的韻味,雖是表姨媽,可與她交際并不深,平日只是常在侯府老夫人的慈安苑見她,可她不善言語,倒是與芩姨娘的行事性格截然相反,大不相同。
兩人不緊不慢的徐徐向著湖心亭走去,坐定后,小丫鬟拿著食盒端著茶水快步跑來。
奚若芷喝著清茶,靜待她先開口,可見她一臉難色,不好言語的表情,她便先問道:“棠姨娘,找芷兒何事呀?”
“芷兒啊,姐妹之間,不必如此啊!”她勸慰道。
“棠姨娘,是何意思?”她心下一頓,臉上卻佯作疑惑乖巧的樣子問道。
難道她都知道了?
“這幾日,我見你和靜兒之間好似有些不快,見面也不識,姐妹之間有什么過不去嗎?”她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
“姨媽,在那兒聽說的閑話?即便如此,也是菁兒妹妹不愿理睬我這個姐姐,姨媽不去勸她,反倒來與我說和,這是什么道理啊?”
她佯作氣鼓鼓的樣子,看似只是小女子的嗔怪無心之言,卻是句句帶著咄咄逼人之意。
“這.......”棠姨娘被她這么一說,生堵住了她的口,她倒是無話可說了。
“菁兒如今是要做靖王側妃的人了,不好開罪的。”她又無奈說道。
“多謝姨媽關心,芷兒有分寸的。”她微微一笑,“如此,芷兒便先走一步了。”
奚若芷站起身來,對她福了一福。
在連接湖心亭的木橋走過時,兩個小丫鬟手中捧著幾束潔白清雅的玉蘭花,在青卵石小路上嬉笑打鬧。
歡快跑鬧的小丫鬟,見到奚若芷朝她們走來,剛忙整理衣衫,正經端正起來。
“芷兒小姐。”她們調整氣息,趕忙行禮。
“錦兒姐姐,這是在干什么?”
“芩姨娘叫我去采姨娘院子里,采了些白玉蘭花插瓶。”小丫鬟恭敬地對她說道。
她看著她們手中果真拿著幾束白玉蘭花,可見著旁邊又不常見過的小丫鬟問道:“這位姐姐看著眼生,不知是那個院子的?”
“回小姐的話,我是三公子房里,平日不常見到芷兒小姐的,因此有些眼生,今日公子吩咐我也來摘些白玉蘭花。”小丫鬟朗聲問道。
她笑著嬌俏有禮,“那兩位姐姐忙去吧。”
兩個小丫鬟行了一禮,便慌忙跑開了。
絢爛晚霞伴著她一路緩步回了歡昔園內。
在騰飛苑的他,怎偏偏來此地采摘,又怎知承歡苑的白玉蘭開得極好,難道其中有什么她不知曉的秘密?
難道昨夜和今日的可疑之人都是她的三堂兄?
明日便是海棠盛會,她要盡快弄清這其中的秘密,她想的出神,茶盞中藥茶好似沒了極苦的味道,可這次她眉眼沒有抗拒的意思。
夜已經黑了,她必須去瞧瞧,說不定有意外收獲。
“瑩兒,準備拿暗紅細絲褶緞披風給我。”她沉靜說道。
“是的,小姐。”
承歡園內,兩個黑影,神不知鬼不覺的躲在了湖邊的花叢中,靜待來人。
不時,一個黑影從她們身旁,疾步走過。
“小姐,那是采姨娘住的地方。”瑩兒低聲喊道。
她輕搖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靜待片刻,在花叢中緩步移動,悄悄地朝著他的方向跟去。
月門旁的一個小丫鬟提著昏暗娟燈,在那兒探頭探腦,躁動不安。
白玉蘭樹下,昏暗燈光下,兩個身影在說著些什么,她們躲在花叢草里暗處不敢移動一絲,弄出細微的聲響,緊張不已。
“無需焦急,我會信守諾言帶你走。”男聲道。
“還須多久?”女聲冷靜問道。
“明日過后,即可。”男子斷然道。
“好,我等你。”
蟲鳴聲愈大,身旁再無聲響,昏暗的燈亮徐徐朝著遠方移動著,直至不見一點亮光。
確認再無人影,她一下跌坐到了花園泥土上,因為蹲的太久,雙腿已經支持不住了,瑩兒趕忙扶著她。
“小姐!”瑩兒輕聲驚叫道。
“無事,趕快離開。”她急忙道。
靜謐深夜,無人知道暗中悄然從承歡園離開的一瘸一拐的主仆兩人。
而歡昔園西廂房內,迂回的回廊上,蒼兒站立在門口,探頭面色焦急的等待著她們回來。
奚若芷面上一笑,在門外見到了蒼兒,心中暗松了一口氣,終于無人發現的暗中回來了。
主仆二人,在花叢中蹲行,手掌和衣衫沾染著許多泥土,頭上滿是樹葉和花瓣,又急著快步回來,氣喘狼狽。
“小姐。”蒼兒趕忙扶著她進了門,有些驚訝她們的樣子。
“快去打盆熱水來。”瑩兒對她說道。
奚若芷趕忙回房間坐在圓凳上,理順了早已亂的氣息。
“是他們嗎?”她問道,她知曉自己識人并不強,連忙問道瑩兒。
“確定沒錯,是采姨娘和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