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啟磊抱著一摞厚重的學習資料蔫頭耷腦的跟在章鐘晚身后,烈日當空,曬得他抬不起頭來。
“東西都在這兒了,我回去了。”趙啟磊暈暈乎乎把資料扔在客廳桌子上就想逃跑。
“等等。”但是計劃還沒實施就被抓了個正著。
章鐘晚拽著趙啟磊的胳膊,把他拖到沙發上,又在臉盆里涮了毛巾,遞給他擦干凈臉。從涼水壺里倒了杯水給他,這才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
“啟磊,你不能再這個樣子了。”
“我怎么了?”
“啟平哥失蹤以后,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可你不能一直這樣啊。”
“我沒有啊。”
趙啟磊擦過臉,清醒了一些,可面對自己內心最想逃避的人和話題,他依然沒有想好要選擇。
“我知道你怪自己發現的太晚,及時找到啟平哥。可是這件事從根本上就不怪你啊!我明白你心里難受,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趙叔叔和張阿姨每天看到你這個樣子心里會不會更難過?你有沒有想過我,我看到你這個樣子有多難過?”
章鐘晚說著說著,哭腔就快要不自覺的跑出來。
“鐘晚,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你說什么?”
趙啟磊想為自己辯解什么,卻沒想到不經意間竟然說漏了嘴。
“沒什么。”趙啟磊慌亂的低下了頭。
“不對,你有事情瞞著我。”以章鐘晚對趙啟磊的了解和她敏感的嗅覺,她聞到一絲不安的味道。
“我...我沒有。”
趙啟磊結結巴巴的口吻和突然滲出的汗珠,都被章鐘晚精準的捕捉到了。
“你有事情瞞著我!”
“我...”
“告訴我!”
章鐘晚和風細雨的性格遺傳自她的父親,在她成長的十八年間她生氣的次數屈指可數,更不用說暴走了。
她上前用自己纖弱白皙的小手一把抓住趙啟磊健壯的胳膊,死死地盯著這個她曾經可以依靠的人,把自己壓抑許久的不滿與擔心統統倒了出來:“考試前你就怪怪的,我覺得你心理壓力大就沒有問你。考完了又趕上家里出事,你躲起來不見人外人,這我也理解。可我一直感覺,你想躲得根本就不是別人,而是我!”
女人的第六感如同狗的嗅覺,捕捉能力如貓的敏感,對于自己在乎的人,通常都不會出錯。
“我不是想躲你!我是沒辦法面對你!”
“什么?”
可當女人發現費勁心力捕捉來的獵物又如仙人掌般棘手的時候,自己的特性一下子就失去了用途。
章鐘晚松開手,癱坐在沙發上,用最后一絲余力驚恐的望著趙啟磊,問道:“你做了什么,為什么沒辦法面對我?”
“鐘晚,我什么都沒做,就是因為我什么都沒做,事情才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我早就有所反應,今天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章鐘晚很迷惑,面對這個巨大的仙人掌謎團,她不知該如何開解。她只能靜靜的,等著趙啟磊親手拔掉上面的刺。
沉默良久,趙啟磊長舒了一口氣,搓了搓掌心里的汗,握緊雙手,問道:“你還記得你那根丟了很久的頭繩么?”
章鐘晚疑惑的點點頭,扯過腦袋后面的辮子,指著說道:“你說這個?”
趙啟磊瞟了一眼,就把目光躲開了:“對就是這個。”
“這個怎么了?”
“這個,是我哥撿到的。”
“啟平哥?”
“對。”
“那又怎么了?”
“我哥他喜歡你!”
“什么?你胡說!”
“著火那天晚上,我回家收拾東西才發現我哥藏著這個。我本來不知道是你的,是你自己認出來我才知道的。”
章鐘晚沒有想到這棵仙人掌的刺居然那么細密又富有毒性,她想幫趙啟磊搭理傷口,卻意外發現自己也不小心中了毒。震驚之余,她條件反射的扯下頭繩拿在手里捏緊,任由秀發胡亂的披在身上。
“我本來想告訴你,可我又不知道該怎么告訴你。我本想等到考完再說,哪知道我哥那天去找你,人就失蹤了。”
“你是說,啟平哥是去村子里找我才...可是我一路上就沒有碰到他啊。”
“你是不是走小路回來的?”
“是啊!”
“我哥就是在小路上失蹤的啊!”
“這我知道啊,可是你怎么就確定他是去找我了呢?”
“他下午就去醫院了,你爸爸說你去村里送藥,然后他就是失蹤在小路上了,這難道是巧合嗎?”
“我...”
章鐘晚被突然到來的真相震昏了腦袋,她想起之前總是莫名受傷的趙啟平,她想起總是能偶然間在家門口碰見的趙啟平,她想起每次去趙永康家都對她極其熱情塞給她零食的趙啟平。
此時的已經完全毒發,章鐘晚大腦一片空白,耳朵里也只能聽到一陣電波的聲來回穿梭。她的雙手不由自主顫抖起來,眼睛盯著手里的頭繩不知該如何是好。
“鐘晚!鐘晚!”
等她回過神來,趙啟磊已經在自己面前了,兩只大手正握著她細瘦的胳膊猛烈搖晃。
“要是啟平哥因為我...”章鐘晚鼻子一酸,眼淚順著臉頰不住地往下流,一滴一滴砸在干枯的水泥地板上。
“鐘晚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因為我!”趙啟磊再也無法壓抑自己內心的痛苦,緊緊地將章鐘晚裹在懷里,大哭著說道:“如果我早點告訴你,如果我早點跟我哥談一談,事情就不會發展成今天這個樣子。”
出人意料的,章鐘晚劇烈的反抗,纖瘦的身體不知從哪集聚了力量,一把推開趙啟磊,顏面哭泣道:“求求你,別說了...”
趙啟磊終于用眼淚喚醒了自己的理智,可沒想到自己解毒的方法就是愛人替自己中毒。他已經顧不得臉上還掛著男子漢不應該有的淚花,一心只想幫愛人脫離苦海。
“鐘晚,你別這樣,你聽我說!”
章鐘晚卻只是抱緊自己,猛烈地搖著頭,任眼淚和鼻涕攪和在一起也無暇顧及。
趙啟磊就這樣,默默地陪著章鐘晚哭了好一陣子。直到她抬起頭來,看到這幅令他心碎的景象,他只想抱緊她,安慰她。可他不知道,章鐘晚的毒,已經不是他能解的了。
直到章鐘晚將他趕出院門,任他怎么聲嘶力竭的砸門都不開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能力是如此渺小。
他冷靜下來,撈起身上的衣服擦干眼淚和汗水,朝著廠醫院的方向走去。
是吧,像求助自己的父親一樣,現在也只有章浦深才能救自己的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