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早點休息。晚上記得關好門窗，多檢查幾遍是不是鎖緊了。電扇我修好了，也檢查過了沒問題，你不要直對著吹，把頭歪一點...”
趙啟英笑了，打斷道：“好了好了，你快別嘮叨了，我知道咋弄，快走吧。”
“你是嫌我嘮叨嗎？”喬松高突然一怔。
“不是不是。”趙啟英擺著手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說道：“這些你剛剛已經叮囑過我一邊了，我都記得了。”
說罷為了證明自己學藝精湛，趙啟英背著身，順手就打開了電燈開關。完事兒一攤手，炫耀的說道：“怎么樣？不錯吧？”
喬松高沒堵的沒法開口，只能笑著點頭加以贊許。
“好了好了，你快回吧！過幾天見！”趙啟英目送著喬松高離開，關門回到這間她完全陌生的房間里。喬松高絮絮叨叨的嘮叨讓她想起了那個遠處最掛念她的人，她打開書桌前的臺燈，轉身關上大燈回來，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牽動她魂魄的照片摩挲這張桂春親切的臉。看了一會兒，趙啟英覺得自己這樣好像并不利于照片的永久保存，這不，果然大伯書桌的玻璃板里有個寶貴的空位，一看就屬于這張承載著滿滿相思的照片。
“你看看你吃飯的碗這都是啥。”張桂春果然正在嘮叨，用一波語言攻勢絆住了急匆匆趕著出門的趙啟磊的腳步。
“哎呀媽，我跟前進說好了去下棋的，前進馬上就過來了。”
“你少拿前進來堵我的嘴！咋了？前進慫恿你浪費糧食了？困難年一粒米能就一條命呢！你快點，把碗底給我收拾干凈！”
趙啟磊被嘮叨的不耐煩了，轉身過來抄起碗來，用一張大嘴洗的干干凈凈，遞給張桂春。
“哎喲，臟死了臟死了！”張桂春抱怨著朝兒子后背打去。
正說話間，劉前進就自顧自的進了家門，看到趙啟磊的樣子，一臉不解，張桂春順勢拉過劉前進告狀似的說道：“前進你快說說你弟啊，浪費糧食！”
劉前進得到命令，挺了挺身子，一臉嚴肅的說道：“啟...啟磊，浪費糧食，可...可恥！”
“哥哥教育的對！前進哥，我都吃干凈了，咱快走吧！”
說罷也不等張桂春問，連拉帶拽的扥著劉前進一溜煙就跑出了門。
“哎？這倆孩子干啥去了？”
趙永康這兩天挨了處分在家思過，吃完飯就回屋子里去了，剛一出來發(fā)現(xiàn)兒子不見了，順嘴一問。
“嗨，你兒子又迷上下棋了，跟前進玩去了。”
“哦哦，去吧去吧，等上了大學也沒時間玩了。”
“老趙，你也是，出去透透氣吧，成天在家里憋著，回頭再憋出病來。”
“我沒事兒啊，下禮拜一就正常上班了。”
“反正我不想看你在家憋著，你去找老章嘮嘮。”
“哎呀，老章在也有他的事兒忙，我去找他干啥呀。”
張桂春不管不顧，從廚房拿來竹籃子，里面放著她早已準備好的包子：“啟磊溜出去玩沒法給我跑腿，你去把包子送過去，好不容易包一回，再說了，鐘晚愛吃茴香。”
“是，夫人。”趙永康苦笑著接過籃子，站起身來，悠悠的走了出去。
或許是新奇，或許是對新環(huán)境的不適，趙啟英天不亮就起了床。她匆匆收拾完，就著小咸菜吃了干饅頭，就擼起袖子準備大干一場。
她拆下陳舊的窗簾先在大盆里泡好，又把玻璃擦了個里外通透，這才讓陽光毫無保留的撒了進來，她也才得以停下來看清楚這間陳舊小房子的全貌。
面對泛黃發(fā)霉的墻壁她束手無策，只得那笤帚一遍遍清掃隨時可能剝落的墻皮。又折回身子來把幾張窗簾反復揉搓了好幾遍水，才還了人家的本來面貌。畢竟在此之前，趙啟英以為這窗簾是深綠色的，洗完才發(fā)現(xiàn)是鮮綠色，上面生了銹的竹子也幻化出新的生機。
趙永福回來已經是下午四五點鐘了，走到門口不禁一怔，還以為走錯了。直到隔著窗戶清晰地看到趙啟英拖地的身影才確認無誤。
“我的天啊，真是大變樣啊！”
“大伯，你回來了！”趙啟英扔下拖把飛奔上來，一把摟住趙永福的脖子，仿佛自己還是二十年前那個無憂無慮撒嬌的小姑娘。
“回來了回來了。”趙永福拍拍侄女的后背寵溺的說道：“快下來，大伯身上臟。”
趙啟英擠著小鼻子聞了聞，皺著眉頭說道：“大伯！你都多久沒有洗澡換衣裳了，你看著汗臭味！快脫下來我給你洗了！”
趙永福樂了，笑道：“我這在廠里沖了水才回來了！工地上水少，洗了就跟沒洗一樣。”
“我把水都打滿了，等下你好好洗洗。”
“先不忙先不忙，快坐下讓大伯好好看看。”
倆人就勢坐在餐桌前，趙永福端詳著寶貝侄女的臉說道：“一晃眼你都這么大了，還這么能干，大伯真是老了。”
趙啟英這也才有時間細細觀察她多年未見的大伯。父親總說大伯在外面見世面，過的好，可在趙啟英眼里看來似乎不是。
趙永福腳底的膠鞋甚至挽起的褲管上都沾滿了泥，身上穿的汗衫不僅有汗?jié)n反復浸透的痕跡，連袖口都磨出了毛邊，甚至還有幾個不起眼的小洞。伏在膝上的一雙大手雖厚重堅實，可大夏天的竟然爬滿開裂的紋路，原本修剪整潔的指甲里也藏著泥垢。趙永福確實是老了，跟父親十分相像但更為寬厚得到大臉上，爬滿了溝壑，每一條都被歲月的筆反復加重過，一副堅不可摧的樣子。原本碩大精澈的棕色眼睛，在膠布反復纏裹的塑料眼鏡背后，更顯渾濁無光。
唯一沒有變的，是這雙眼睛里肆意橫流的親情與愛意。
趙永福這也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樣子有些許狼狽，被侄女盯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剛要低下頭去，趙啟英纖細的雙手伸了過來，拉住大伯的一只手，嗚咽的說道：“大伯，你怎么過的這么辛苦啊...”
趙永福哈哈大笑，摸摸趙啟英的腦袋說道：“傻孩子，你胡說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