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夜晚被驚叫聲打破,“走水了!”
“快來人救火!”
府中的人剛從睡夢中被濃煙嗆醒,一群蒙面黑衣人已從墻外掠進府內。
接著,便是地獄般的屠殺。
“先躲在里面不要出來,更不要出聲。”年輕的婦人將孩子塞進櫥柜里。
“娘,不要,我害怕……”稚嫩的孩子驚恐的喊著。
“別出聲,快藏好!著火了也不要出來。”
院子里已變成了修羅場,刀劍相交發出刺耳的聲音,普通人哪里是黑衣人的對手,家丁丫鬟的尸體倒成一片。
黑夜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和燒焦味。
突然一個黑衣人闖進了室內,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終究打不過壯漢,躲在柜子里的孩子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人的劍刺入娘親的心口,抽出時劍已染成了鮮紅色,他的娘親跌倒在地上,傷口處血流如注。
蒙面人提著劍在房間內繼續搜尋著,尋找是否有藏匿著的人。
小孩子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眼淚卻不受控制的往下流,模糊了視線。
最終蒙面人的視線停在了柜子上,如同地獄中的修羅,一步步的踏過去。
小孩子已經恐懼到渾身顫栗,他緊緊的咬住自己的手,從縫隙中看著那個惡鬼一般的黑衣人向自己靠近。劍上的血從劍尖滑落,滴在地上落成一粒粒血珠。
蒙面人在柜子前停住了,小孩的心臟幾乎都要驟停。
蒙面人并沒有打開柜子,轉身離開了。
因為大火已經快將整個房間吞噬。
蒙面人知道,就算不殺掉他,他也無法活下去。
天快蒙蒙亮了,其實也分不清究竟是天亮了,還是火光照亮了夜晚,整個府邸除了他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似乎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只剩下霹靂啪啦的燃燒聲。
孩子顫巍巍的從柜子里爬出來,奇怪的是大火并不會燒到他身上,甚至連衣服都不怎么被燒到。
他爬到娘親身旁跪著,一直哭,哭到最后的他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出,眼睛腫的發澀。
他搖著娘親僵硬的身體想將她喚醒,“娘親,你醒一醒啊,娘親,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娘親——”
門外,他父親被一柄長劍貫穿了胸膛,眼睛仍睜的大大的,不能瞑目。
喜歡給他做點心的的廚娘,經常逗他的丫鬟,讓他騎大馬的侍衛……他們,都倒下了。最后都會和這個院子一起,被大火燒成灰燼。
“啊!”沈洛川從夢魘中驚醒,大汗淋漓。
他永遠清晰的記得幼時那地獄一般的夜晚,也是那一夜,他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少爺變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那一晚是他十多年來一直重復的夢魘。
后來他在大火中逃了出去,蜷縮在街邊的角落里,被裴易寧給撿回了門派。
剛到沂臨派時,掌門見沈洛川天賦很好,動了想收他為徒的念頭。
其實沈洛川心里也是想拜掌門為師的。
他認為掌門肯定是整個門派里最厲害的人,現在自己這么弱小,拜掌門為師肯定可以變得更強大,強大到,可以有為家人復仇的資本。
但裴易寧死活不同意,他說,這么可愛好看的小孩,以后長大了肯定特別好看,不能讓掌門這個老迂腐給糟蹋了,萬一以后長大了變成了一個帥木疙瘩怎么辦。
潛臺詞就是,這個好看的小孩我收下了,你不要想了。
拜師后,裴易寧問他,“你想學法術嗎?”
“想!”
“想學法術干什么呀?”
“我要變成絕世高手,然后手刃仇人。”
“嘖……”
然后裴易寧就莫名其妙的帶著他去寺廟過了一年半。
期間無論沈洛川怎么求師尊,裴易寧就是一點法術都不肯教他。
天天吃齋念佛打坐,抄佛經敲木魚,甚至還天天泡藥浴。要不是沈洛川哭鬧著不同意,裴易寧可能會給他連頭發都剃掉。
終于在他十一歲生辰時,裴易寧送了他一把劍,他開心極了,“師尊,我是不是可以學法術了。”
“你先給自己的劍起一個名字吧。”
“怎么起?”
“你可以用你喜歡的字,或者你的愿望,比如說吧,為師的劍叫做美人,嘿嘿,你懂的吧。”裴易寧挑挑眉。
“嗯,那就叫滅仇吧。”
“呃……”
然后,裴易寧仍舊沒有教他法術。
又帶著他去后山深處的竹屋里住下了,天天讓他讀詩寫作,或者在竹林里練習輕功,不過藥浴仍然沒有省去。這一住又是一年半。
于是沈洛川原本可以好好修煉的珍貴時光就這樣白白浪費了三年。
沈洛川說不生氣肯定是假的,這三年他本可以學習法術讓自己變得更強大,卻學會了吃齋念佛,詩詞歌賦,琴棋書畫。
裴易寧卻賤兮兮的告訴他,這是在培養他勾搭小姑娘的資本,這些都不會的話,以后可沒法騙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回來。
沈洛川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天一點點的亮了起來,室內也跟著亮堂了起來,但他的心底還是暗著的,無論什么光都照不進去。
沈洛川無數次半夜從噩夢中驚醒都是這樣,一動不動的坐在床上,靜靜地等著天亮。
他不會再睡著了,也不想再睡著了,因為就算睡著了也仍會繼續做這那個噩夢。
其實這十年來他的恨已經沒有當時的那般刻骨了,任誰攤上這樣一個天天搞事情的師尊都會被磨成沉靜如水的性子。
但這份仇,他是永遠不會忘的,他也是一定會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