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發呆發了這么久,快點收拾吧,今天還想不想回家了?!?/p>
“嗯,知道了?!?/p>
季姚把日記本放進行李箱,清點了一下高朵的東西,發現她真的什么都沒有。
幾件已經洗到褪色的衣服,一本不知道捧讀了多少遍的舊書,還有幾包未拆開的衛生巾……
季姚一一放進行李箱里,整齊的排好,看向高蓮,“可以了?!?/p>
高蓮杏眸里滿是疑惑,“這么快?”
季姚笑道:“本來沒多少東西,現在是我要等著你了?!?/p>
高蓮笑著說:“那請朵朵小姐等我一會兒了?!?/p>
季姚“嗯”了一聲坐在床上靜靜打量著這個高朵住了五個月的地方。
這里應該有一個女孩天真爛漫的明媚,有一個女孩萬念俱灰的冷寂。
……
嗚——
一溜白煙拉著一串綠色的鐵皮駛向遠方,載著無數歸鄉的人。
高蓮靠在椅子上,半瞇著眼睛看著窗外,“朵朵,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從這回家的那天嗎?”
季姚靜默不語。
高蓮笑道,“你記性什么時候這么差了?”她微微嘆了口氣,“不過,忘了也挺好的。”
說完她閉上了眼睛,眼睫微不可察的顫抖著。
高朵和高蓮肯定經歷了很多事情,兩個懵懂的女孩來到陌生的大城市闖蕩,這其中的辛酸痛苦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會明白吧。
季姚向后靠過,同樣閉上了眼睛,低聲道,“荊棘踏破繁花遍地?!?/p>
高蓮勾了勾嘴角,“風雨平息霞光滿天。”
高朵的本子第一頁寫著——
荊棘踏破繁花遍地,風雨平息霞光滿天。
火車疾馳,穿透了長夜漫漫。
靠在椅背上的兩個女孩睡得并不安穩,時睡時醒。兩人為了省錢買的是慢車票,到家最早也得第二天中午了。
*
高朵和高蓮一出車站就看到了各自的母親,高蓮跑回去抱住了她母親,兩人不停的說著什么悄悄話,隨后高蓮擺擺手,挎著母親的胳膊走遠了。
季姚擺了擺手,轉頭只是淡淡的看了高母一眼,什么都沒說。
高母應該也就40多歲,扛不住風吹日曬的下地干活,整張臉黑的發油,那雙手也糙的不成樣子,唯一代表她年紀的恐怕就只有那頭被風吹的亂糟糟的黑發了。
高母當然知道女兒是怨他們的,笑呵呵地伸手要接過季姚的箱子,季姚閃身避過她伸過來的手。高母似乎什么也沒感受到,仍然嬉笑著的噓寒問暖,問東問西,只是巧妙的避開了所有和定親有關的事。
季姚漫不經心的應著,覺得高母關心的也差不多了,冷冷道,“什么時候結婚?”
高母一驚,盯著季姚看了好一會,看到她除了冷淡沒什么別的情緒,便小心翼翼的說道,“你不是下個月還要回去上工嘛,嗯……我們四個老人找算命的算了一卦,這個月十五是個好日子,宜嫁娶……你看……行嗎?”
季姚:“嗯,你看著辦吧?!?/p>
高母似乎松了一口氣,臉上立刻笑開了花,“好好好,我們這就準備啊,不能委屈了我這么漂亮的姑娘?!?/p>
季姚不語,面無表情的靜靜垂著雙睫,這樣的確會避開自己不想聽不想見的東西。
前腳進門,一個扎著雙麻花辮的女孩就跑過來抱住了她,閃動的眼神不停打量著聞聲出來的高父和正準備進門的高母。
季姚知道這就是高朵日記里提到的,比她小兩歲的妹妹高燕了。
她勾了勾嘴角,拍了拍高燕的后背,“想姐姐了?”
高燕哽咽道:“嗯,想,天天都想?!?/p>
季姚松了松手,“走吧,先進屋。”
高燕擦了擦眼淚,跟著季姚往前走。
“大姐。”
穿著松松垮垮的白半袖的男孩抬頭看著她,這男孩長的很秀氣,笑得倒有幾分天真。
季姚點點頭,“樂樂長高了?!?/p>
男孩似乎有些羞澀,撓了撓頭。
高母給高父比了個什么手勢,高父立刻會意,連忙說:“朵兒,回來了。”
季姚垂下眼睫,“爹?!?/p>
“哎,坐了一天車了,累壞了吧!快進屋,孩兒他娘還不快去做飯?!?/p>
高母連忙應著,“對對對,這就去做飯,朵兒想吃什么啊,娘給做?!?/p>
季姚淡淡道:“隨便?!?/p>
“飯馬上就好啊?!备吣竵G下一句話就閃身進了側房,不一會煙囪上就冒出了炊煙。
高燕拉著季姚的手,“姐,我想和你說說話?!?/p>
季姚“嗯”了一聲,跟著高燕進了屋子。高父倒是挺會看臉色,笑著閃身給她倆讓路。
這屋子就是農村小屋的布置,屋子很暗,只有兩扇小窗戶朝南開著,細細嗅來還有殘留的油漆味兒,應該剛粉刷了不久,地上沒鋪板磚,坑坑洼洼的東一塊磚,西一塊石的。
季姚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走著,里屋除了僅剩的一扇小窗,便再無光源,到處黑漆漆的,幸而還算干凈整潔。
季姚放下箱子,剛一轉身高燕撲通跪在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哭著道:“姐,我對不起你。”
季姚面色不動,“起來再說?!?/p>
高燕狠狠搖頭,“不,姐。我……都是我的錯,是我想要上學,弟弟也要上學,以后還要娶媳婦,家里實在拿不出錢才答應把你嫁給那個傻子的……”
季姚一怔,“傻子?”
高燕哭的更狠了,“姐……你揍我一頓吧……我……我……”
季姚扶著她,“起來,不是你的錯,姐姐回來了,以后你再也不用擔心這些事了?!?/p>
高燕揉了揉眼睛,抽搐著抱住季姚坐在她身邊。
季姚輕輕撫著高燕的后背,“學習怎么樣?”
高燕:“還好……明年我會考上一個好大學的,到時候姐就不用這么累了,我可以打工上學。”
季姚笑笑,“好。”
季姚沒有兄弟姐妹,自小父母忙于工作,沒時間陪她。她也想有個長得漂亮,性格溫柔的妹妹。
“那我去學習了?!?/p>
“去吧?!?/p>
高燕剛走,季姚就喚了儲息出來,這次的儲息化形成了一支鋼筆,紅色的彼岸花紋刻在黑色筆身上,倒是顯得很值錢。
“宿主。”
直到冰冷的電子音再次響起,季姚想拿儲息去賣錢的想法才終止。
她輕咳兩聲掩蓋住蠢蠢欲動的念頭,“我要知道高朵結婚對象的來頭?!?/p>
儲息道:“高向新,高樓村民,職業緝毒警,患有創傷性應激障礙?!?/p>
季姚沉思片刻又問,“我從這離開之后,高朵還能回來嗎?”
儲息:“高朵于10月1日投河去世,宿主離開后此身體會回到它本該在的地方?!?/p>
季姚嘆了口氣,“知道了。”
靜默片刻,季姚不懷好意的看著儲息,“儲息,你有什么賺錢的法子嗎?”
儲息:“……?”
季姚搖頭,“算了,你這個破鏡子哪里會知道。”
“阿……”
是那個聲音!
季姚心臟狂跳著,微微顫抖的雙手抓著儲息,因為激動呼吸有些雜亂,“剛才是你在說話嗎?”
“宿主。”
仍然是冰冷的聲音,季姚愣在原地,神思恍惚。
她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