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一主一臣一仆。
“阿珣，你娶王家女也有些日子了，可有私心話，想對朕說？”
雍帝看似心無旁騖，一筆一劃地練字，話里卻意有所指。
許珣聽后，心里不覺咯噔了一下，心跳一時加快許多，但面上依舊端得恭恭敬敬，毫無波瀾。
“阿珣多謝陛下賜婚之恩。”許珣跪地扣頭。
“就只有這句話嗎？”
雍帝停下筆，鋒利的眼睛掃視著許珣，而許珣也不躲閃。一時間兩人神色莫辯，氣氛漸漸緊張。
焦灼片刻，許珣率先恢復。他像往日閑談一般，露出一個明朗且恰到好處的笑容。
“舅父，阿珣那兒收到了上好的茶葉和一些精巧的小玩意，改日給您送來。舅父，不知如此可抵得上您的媒人之禮？”
往日雍帝最迷這些稀罕，之前也常有吩咐許珣私下搜尋。如今聽了他的話，依舊板著張臉，不見松口之像。
雍帝拿起手側的筆，氣哄哄地朝許珣甩去，“阿珣好手段，如今忽悠人，也忽悠到舅父頭上了。”
說話時輕輕哼著腔調，表情不怒自威，滿是君王的威儀。
“阿珣不敢。”許珣不卑不亢，臉色也嚴肅起來，頭低低的。
“不敢？你搭的這出好戲，可真是妙。”
“如今，刺史王蓁已經被你逼得賦閑在家，你還想怎樣？把你老丈人逼死嗎？”
“陛下，微臣不敢。前段時間京城搭臺的戲是阿珣找人演的，只是為讓母親更了解阿葇的過去。實在沒料到對岳父有這么大影響。戲里的那些事雖有粉飾，但也是事實，還請陛下明查。”
“請陛下還微臣和岳丈一個清白。”
解釋完，許珣心里卻沒有半點放輕松，反而生出墜墜的恐慌感。
帝王猜忌一起，一旦有什么風吹草動，定會加深雍帝的不滿。更何況，他也并沒有那么干凈，也不是那么挑不出錯的完美之人。依照雍帝眼里揉不進沙子的作風，許珣危矣，忠親侯府危矣。
“你放心，朕自會派人查清楚，絕不會冤枉忠臣，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小人。”
“只是阿珣，這些都是小事。即便你有錯，舅父不會怪你。但要是交往錯了人，那就是大事。若是算計到舅舅頭上，那就是滅頂之災。屆時，即便嘉薈跟著傷心，舅舅為難了，有些事也必須而為之了。”雍帝話里眼里意有所指。
“阿珣明白了。”
“你既然明白，就望你好自為之。”雍帝招了招手，蔣琛頷首上前，領著許珣退下。
平靜的日子沒過多久，各地發生接連奇觀之景，有民間各地稚子傳唱，“異象出，帝王起。”
而在風口浪尖之際，多年不入仕途的吳城人士鄭燕山攜先皇后密詔，入了皇宮。
“燕山，你說朕和曦妍的二皇子還活著？如今在何處？這此可跟你回都城了？”
雍帝聽后，雙眼通紅，情緒激動。
“啟奏陛下，二皇子之軀，自然要認祖歸宗。如今殿下在驛站，他不和臣怕貿然進宮，就是擔心會令陛下更加憂思先皇后，從而傷了身子。”
“曦妍可曾給他起名？”雍帝熱切地探尋。
“先皇后親賜，名燿。至于二皇子的字，先皇后希望陛下和殿下父子團聚后，由陛下親賜。”
“阿燿，這個名字好。”雍帝眼角帶著淚光。
只要是她取的名字，都好。
“曦妍，可曾有話讓你轉述給朕？”雍帝生硬的話中藏著暗暗的期許。
“先皇后娘娘，命臣給陛下和二皇子各留一段話。”
“曦妍說了什么？”他急迫地想知道答案，以滿足內心的隱秘。
“曦妍失約，沒法再陪君上。還望君上珍重，莫讓曦妍九泉難安。”
鄭燕山頓了頓，雍帝悲憫，一時間腦子里全是先皇后的身影。
“她總是這般在意朕，她又可知，朕沒了她，如何珍重！”
雍帝一時氣血上涌，急火攻心。
曦妍生秦燿時，生中奇毒，九死一生。而作為皇帝的他卻保護不了心愛的妻子，讓她只能狠心把孩子送走，從此與孩子無緣。
莫霄雖然兼國丈和宰相，但私販鹽引一事一出，雍帝因為對這個老師厭惡和仇恨，草草把他當做徇私枉法之人，未能追究莫霄所受冤情。事后又對先皇后多有欺騙，寒了她的心。讓她心結加重，不久郁郁而終。
他對不起秦燿，也對不起莫霄，更對不起莫曦妍。
“燕山，速速把燿兒請回宮里。他是朕的嫡子，這太子的責任，他脫不掉。以后就靠你多幫他。”
鄭燕山當即跪下鄭重發誓，“老臣謹遵陛下諭旨，輔佐太子，萬死不辭。必定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好！你去吧。”
鄭燕山含著笑離開了御書房，而他走后不久，沁陽公主以要事之名進殿面圣。
關于談論內容，除了兩位當事人外，無人知曉。
嫡二皇子秦燿，恢復皇室身份，加封燿王，特賜燿王府一座。
另賜婚姜國公姜健和忠親侯府許瑤，著其不日完婚。
姜健收完圣旨，第一反應是去約許珣春風樓一聚。他前段世界已經知道許珣被雍帝懷疑，只是不曾想陛下對姜、許兩家猜忌如此之深。不光是他們，怕是估計鄭家，也未必不是如此。眼下他們本想借著得之不易的機會，打感情牌，讓秦燿恢復皇儲身份。
不過久是一頓接人的功夫，竟然發生如此大的變化，當真讓人匪夷所思。
許珣是和王葇一同來的。
“阿葇也來了。”姜健招呼道。
姜健早認王葇為義妹，姜家和許家不管是明面還是暗面，都緊緊羈絆在了一起。
“她一同來了，才合適。嫂子幫小姑子相看未來夫婿，只會證明姑嫂感情好。更何況如今你也是她長兄，無需避諱什么。要是只我們兩個大男人，難保不會有人往私議朝政上做文章。至于陛下那兒，既瞞不住又何必做文章，不如坦坦蕩蕩，反而不會太引他注意。”
“真是說不過你，只是許瑤這事到底如何處理，你要拿個主意。”
許珣不語，深深地看向姜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