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給老仵作料理好天也差不多黑透了,簌鈺轉了轉黑曜石,掐了個訣,喚來兩個小鬼,將老仵作埋在了不遠處的山坡上,據簌鈺本仙說那里是塊風水寶地,適合安葬。嘯云沒有辯駁的權利。
“我白天驗了尸,時間倉促。”嘯云說著,簌鈺看了他一眼,“那現場還保留著嗎,不然去也是白去。”
嘯云點頭:“我和王二哥說好了,他答應幫我們把現場保留到明天早上,畢竟店家還是要做生意的。”
簌鈺戚了聲:“都死人了,他還能有什么生意,不過是哄你們的。走吧,晚上也方便些,以你我現在的身份實在是借不了別人什么力。”
簌鈺抓著嘯云,一縷青煙消失了,再出現時,已經是在客棧的那間廂房里了。此刻的簌鈺不僅恢復了法力,還恢復了形容。
簌鈺給廂房布了一個結界,這樣外面人才不會發現這里的異常,免得以為是鬧鬼,平添是非。嘯云將燈點起來,端著一點一點仔細觀察著這間屋子,其實屋子并不大,屬于盡收眼底的那種,但很多時候,細節決定成敗。
簌鈺不需要燈,她也沒有四處亂逛,她的眼睛足夠她看清這里的一切。她盯著那張死了兩個人的床,默默出神。然后,她在床邊看見了一個黑色的痕跡。
“是不是沒有發現?”簌鈺直接問道。這么大的地方,嘯云已經來來回回轉了三遍了,再有什么東西也該找出來了。
“的確沒有,房間是男子黃達開的,女子蘭茵是后來的。”嘯云有些沮喪。
“有人看見蘭茵到這間房來嗎,還有,這間房有沒有別的誰來過?”簌鈺問道。似乎變了一個身份,簌鈺的氣質也都變了,變得很冷。
“不知道,這些也不是我一個仵作該知道的。”嘯云道。
簌鈺看他,挑了一下眉:“怎么,沮喪啊?”
嘯云笑了一下:“說不沮喪,怎么可能呢,還是有權有勢方便啊!”
簌鈺沒理他的抱怨,把他拉到床邊,指了指那個黑色的痕跡:“你用你鞋子的前腳尖試一下,看看是不是差不多。”
嘯云沒想到這里還會有這個東西,但是他也沒有立刻就試:“這或許是以前的客人留下的呢。”
簌鈺彎下腰,捻了一下那個黑痕:“你看,是新的。”
嘯云無話,試了試,還真是前腳留下的痕跡。“黃達的鞋子不是這個樣式的,蘭茵的女鞋不臟,也不會留下這個痕跡,那么就是有別的人來過這里。”嘯云下了結論。“陌生人肯定不會來,店小二進來也不會走到這里,那么這個只可能是熟人或者就是兇手的。”
簌鈺不置可否,兩人又把整個廂房看了一下,確定沒有什么遺漏的,簌鈺帶著嘯云離開。
夜里,嘯云睡著睡著就自己醒了,外面月色有些朦朧,他透過窗戶看外看了一眼,這無心的一眼,讓他嚇得不輕,天井里的井邊坐著一個人,披著發。不會是女鬼吧!嘯云不得不承認,他作為一個天神,竟然是怕鬼的。那女鬼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僵硬的轉過臉來,頭發遮住了她的臉,露出一雙滲人的眼睛,呆愣的看向嘯云。嘯云一下子拉過被子將自己緊緊裹了起來,似乎這樣才可以得到安全感。
埋在被子里的嘯云看不見,但是恐懼使他的聽覺變得異常靈敏,他聽見了鞋子在地上拖拉的聲音,由遠及近,來到窗口,停了下來,窗欞動了幾下,又沒了聲音。
嘯云現在已經是抖如篩糠,內心慌得一批。他不敢呼吸,生怕一個大動靜就激怒了外面的女鬼,然后進來糾纏自己。嘯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女鬼其實并不能把自己怎么樣,他有元神護體,甚至還會讓女鬼魂飛魄散,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好像就應該是這樣的。
簌鈺站在窗戶外面,看著那個不停抖動的一團,心里因為離奇的夢境而帶來的郁氣消散了許多。看來她就是難得晚上沒事,閑得慌。唉,操勞的命。簌鈺認了。
簌鈺沒再戲弄嘯云,一閃身,悄無聲息的進了房間。躺在床上,簌鈺一閉眼就會想起剛才的夢境,但當她要好好捋一捋的時候,她又想不起來什么了。唯一還有些印象的就是一個男孩子清涼的聲音:“這次不許耍賴。”簌鈺無聲的笑起來,然后又覺得自己有病。
另一邊,很不安穩的睡過去的嘯云同樣做了一個夢,夢里自己是一個小男孩的樣子,他把一個小女孩騙到一個小屋子里,然后把她鎖在了里面,變出許多妖魔鬼怪的樣子,將女孩嚇得哇哇大叫,連連呼救。他還惡劣的說:“你求我,我就放你出來。”
看著那些驚悚的鬼怪,耳邊伴隨著女孩同樣恐怖的尖叫還有咒罵聲,嘯云心里一萬頭草泥馬,這什么玩意兒,自己會是這種欠揍的東西嗎。然后下一秒,小屋子的門被從里面破開,小小的嘯云就看見從里走出來的一襲黑紗,面沉如鐵的簌鈺。簌鈺舉起背后的大刀,用力向他砍來。
嘯云醒了。他坐在了地上,連著他的被子。一聲冷汗。
嘯云盯著一雙黑眼圈走了出來,簌鈺已經將早飯端了出來,坐在桌邊,等著動手了。
“早啊,師兄,你這眼睛怎么回事啊?”簌鈺心情很好,明知道嘯云是被嚇得,還是故意關心道。
嘯云神色飄忽的不敢看簌鈺,“沒事,昨天晚上有些興奮,沒睡好。”可不是,他的腎上腺素都快要溢出來了。現在看見簌鈺,他還會想到她在夢里拿刀砍他的樣子,后脖子一陣發涼。他覺得小小一只的簌鈺就是那個小女孩,自己一定是造了孽的。
簌鈺看嘯云慘白著一張臉,形容憔悴,決定大發慈悲,告訴他真相,免得把太子殿下嚇傻了。
“昨天晚上我難得不當值,有些難以入眠,就坐到井邊發了會呆,我本來還想叫你起來一起看月亮的,但是月亮不太好,我就沒吵你。原來你也沒睡好呀。”
嘯云終于知道昨晚的女鬼是誰了。呵呵,那可真是感謝您沒有叫醒我啊,您該不會還跑到我夢里拿刀砍我吧。這話嘯云當然沒有說,不讓一定會被當成瘋子的。
“黃達和蘭茵恐怕不會是通奸那么簡單,黃達是本地人,家在何處一問便知,蘭茵卻是外地人,親眷來領尸體還需要些時日,我們先去客棧問問情況,然后再去黃達家看看,如何?”嘯云轉移話題。
簌鈺點點頭,同意。
“老板娘,您再好好想想,蘭茵是在什么時候來您這的,您看見她進黃達的廂房了嗎?”老板娘實在嘴嚴的很,或許就是單純的不想配合,嘯云在簌鈺的攛掇下好姐姐都喊了,沒用。
“漂亮的姐姐,你知道是哪個小二負責地字三號包間的嗎?”簌鈺見老板娘不肯說,就換了一個問題,總不能白來一趟吧。
簌鈺本就長的小巧可愛,惹人憐惜,嘴巴又甜,老板娘被她這么一喊,本能的就母愛泛濫,但還是端著架子,啰嗦了幾句,才告訴了他們是小二王才。
小二王才倒是個老實的,雖然遇到了這樣倒霉的事,自己料理的包間出了人命,但大概是和黃達有些交情,加上不相信黃達會是那樣不知檢點的人,所以很是配合。
“黃達是做小本生意的,為人很實在,童叟無欺,即便比別人價格稍高一點,那也是應該的。他對我們這些左鄰右舍也很和氣,有時候一些小賬,欠得久了,實在無力償還的,他就不再要了。那一年鬧饑荒,別人都哄抬物價,只有他家的米一直都是原價。黃達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那種事的。”王才有些著急,急于為黃達辯護。
“你先別急,我們也是覺得蹊蹺,才來問問你的,如果真有內情,也好早點讓衙門去查,還死者一個公道。”嘯云安撫王才。
簌鈺沒有多說話,只是抓著筆在一旁飛速的記錄者。起初,王才也著實有些驚訝,這么小的孩子就能這么得心應手的做這樣的事了?這種本事不是衙門里的師爺才有的嗎,后來被簌鈺甜甜的笑容看岔了心思,就沒放在心上。
“黃達是什么時候進客棧廂房的?你又是什么時候進去的,做了什么?”
“黃達是前一天晚上來我們客棧訂的房間,當時客棧快要打烊了,我在收拾桌子,正好聽見他和老板娘訂房間。第二天一大早就來了,只拿了一個隨身的小包裹。按照規矩,我們是要給客人沏茶送上去的,等我把茶泡好準備端上去的時候,黃達就拎著他的包裹出去了。客人不在,我就沒進去。”
“那黃大可有說他去干什么?”
“我問他還回不回來,他說出去和朋友說點事,一會兒就回來。”
“你看見他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那我沒注意,我好像是在后廚吧,黃達下來和我要茶水,我才知道他回來了。大概是快要吃飯吃飯的時候。”
“你見到蘭茵過來嗎?”
“蘭茵是隔壁街上一個裁縫,前些日子老板娘到她那做過衣服,她也時常到我們這邊的布莊買布,沒有事是不會到我這里來的。我那天沒見過她。”
“是誰發現死了人的?”
“是福全,他負責的是衛生,一般會在客人吃午飯的時候進去打掃一下,那天好像是黃達一直沒有出來吃飯,他不好打掃,就去敲門,想讓客人通融一下,然后一直沒人開,他以為沒人就走開了,又過了幾個鐘頭,他再去看時,就直接開門進去了,然后就看見了死人,之后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直接進去的,門沒插?他怎么會在沒有客人同意的情況下進去呢?”
“門是沒插,我當時也在。福全問我客人在不在,我說應該在,他又說聽見里面有奇怪的聲音,就拉著我進去看。”
“奇怪的聲音,是什么樣子的?”
“我沒聽見,福全也說不清楚,我想著反正客人也在里面,大不了事后給客人道個歉,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同意開門了。”
簌鈺從本子里抬起頭,和嘯云對了一眼,簌鈺問道:“福全和黃達認識嗎,他現在在不在店里?”
王才下意識地回答:“福全是黃大的鄰居,就住在黃達家隔壁,他今天正好輪休,不在。”
簌鈺站了起來,走到嘯云身后,嘯云便也站起來,掏出一點銀子給王才:“謝謝你,耽誤你的事兒了。”
王才看見銀子就樂開了花,沒想到回答幾個小問題就有錢拿,真是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