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全場寂靜無聲。

如此大膽犀利的措辭竟然出自陽炎有名的傻子之口，她當真是傻子嗎？

聽到沐辛九控訴的一條條罪狀，癱在靠椅上的沐天行臉色大變，掙扎著想要坐起來為自己辯解。

卻因劇烈扭動挫開傷口，有鮮血不斷從下腹部流出，霎時，濃濃的血腥味傳遍祠堂。

怎么會這樣！

身為女子，應該是羞于講述這些事情的，即使受到傷害，也會顧及名聲而藏在心底默默忍受，沒想到她卻落落大方的當眾說了出來！

他原來想好的應對理由瞬間變得蒼白無力，僅是最后一條罪證，就足夠給他致命一擊。

想著想著，沐天行抵不住傷勢再度惡化，直接休克了過去。

葉巧雅見兒子閉眼，淚水一下子就像開了閘的龍頭，關都關不掉。

悲痛欲絕的抱住沐天行，哭喊道：“天行，你沒事吧……，天行啊，你不要丟下娘親啊……”

沐辛九遠遠看上一眼就知道他此時的狀態，只是暫時性休克，不由出聲道，“他沒死?！?/p>

誰知聽到沐辛九的話，葉巧雅氣得直接轉頭就要沖上來，幸好被身邊的沐嬌然一把拉住，理智才回籠些許。

邊哭邊怒罵，“都是你！要不是因為你這個廢物，我兒怎么會變成如今這樣！”

沐辛九不再說話，只是冷眸看著她，仿佛她罵的是別人，與她無關。

有這么一個不教孩子是非黑白，一昧縱容溺愛的母親，沐天行不越來越放肆狂妄才怪。

葉巧雅的哭喊聲打破了祠堂的寂靜，沐云靖聽到自己夫人傷心欲絕的哭聲，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卻不得不出聲喝止，“夫人，祠堂之上，不得哭鬧?！?/p>

坐在主位上的沐云靖看到自家兒子急的蹭的一下站起來，剛準備沖上去，就聽到沐辛九說沐天行沒死，才堪堪穩住心神，用神識去探測，確定他真的只是暈過去之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葉巧雅在家本就是囂張跋扈慣了，聽到沐云靖出聲喝止，反而哭得更大聲，有大鬧祠堂的勢頭。

只是在眼神觸到大長老冷漠目光的時候，嚇得頓時止住號啕，繼而轉為小聲啜泣，沐嬌然也上前默默安撫母親，一言不發，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待祠堂再度回歸安靜，大長老這才不緊不慢的“啪、啪、啪”，鼓了三聲掌，朗聲笑道，

“好！好個不敬不孝、不仁不義！”

“這一番話說下來，沐天行所犯的每一條，的確該罰！”

突然，大長老和藹的笑容瞬息垮下，雙眼猛地睜大，筆直的身體微微前傾，眼神凌厲鋒芒畢露，“可你越過家規擅自傷人，又將家規置于何地！”

大長老是誰？

那可是等級與沐正德不相上下的高手！

僅是坐在一處，便是讓人不可忽視的存在，更何況上位者的威壓直直指向沐辛九一人。

見大長老的威壓并無實質性的傷害，沐辛九面色緩和不少，卻仍不敢掉以輕心半分。

心中暗道，果然是人老成精，這一收一放，簡直用得恰到好處。

先是朗聲笑語，和顏悅色的贊同她的做法，拉近二人距離，接著變臉責問發難，打個措手不及。

這么先放后壓，倘若換做別人，早就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可惜她是沐辛九，對待這種情況，心中早有防備。

身為殺手界頂級人物，常年和她打交道的哪個不是人精？

經歷多了，自然也就能提前看透一二，并快速做出應對。

沐辛九面上仍是風輕云淡，不急不緩的回答道：“正當防衛罷了，若是明知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情卻還要束手就擒，那么現在躺在那里的人，就是我了?！?/p>

大長老神色略微緩和幾分，垂眸斂去眼中真實感情，繼而再次發難，

“沐天行身上的傷口，恐怕并非你一句正當防衛就能解釋得通的，他先傷在丹田，那時已無還手之力，對于他手腕處的傷，你又作何解釋？”

沐辛九毫不猶豫，幾乎脫口而出，“沐姓人骨子里的血性。若是對待傷我辱我者不怒不言，無所作為，不配沐姓人?！?/p>

“天行可是你三哥！”

葉巧雅終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眼看著沐辛九的“罪行”就快被洗干凈了，她既是心痛，又是憤怒，有血性是個什么理由？她兒子就活該被廢嗎？

沐辛九斜視過去，絲毫不亂陣腳，反唇相譏，

“三哥？他都不認我這個九妹，想要將我送到滿春樓了，我還要貼著臉去認他這個三哥嗎？”

“再者，若非我見他是沐家人，身體里還流淌著沐家血液，現在的他，就是一具尸體?！?/p>

冷漠的話語從她的嘴里慢慢說出，仿佛讓空氣都凝固了半分。

葉巧雅怔怔的看著那充滿厲色的深眸，露出少見的怯意，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回過神后，才又惱怒又害怕，她到底是怎樣一個瘋狂的人！

“哈哈哈……好個有血性的沐家兒郎！果真是沐云瀚的女兒！擔得起嫡女二字！”

大長老瞇著的眼睛陡然睜開，從位置上起身走向沐辛九，滿臉笑意，越看沐辛九，越是滿意。

他也許久沒在沐家眾多子弟中看見這樣的好苗子了，然而卻是一個天生廢材，真是可惜了。

想到這，大長老的眸子不禁黯淡幾分，如果她不是天生廢材，沐家定會再出一個沐云瀚！

“大哥?！?/p>

這時，一直未曾發言的三長老平靜的聲線傳來，把全場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這般回答確實讓人為之動容，只可惜殘害同族這個罪名，卻不是說得好聽就能輕松洗掉的?！?/p>

此言一出，二長老一派的人紛紛點頭附和，情緒激動。

事實就是沐辛九在毫發無損的情況下殘害同族，屬于故意傷害、明知故犯，怎么能輕易放過她呢！

“三弟的意思是？”

“錯了就是錯了，如果不家規處置，有徇私之嫌，亦難以堵住悠悠之口，小輩效仿也會也來越多，屆時沐家上下恐會因她一人而亂。”

大長老將目光轉過去，與三長老對視，沉吟片刻后輕嘆口氣，點頭無奈說道：“那就依你罷！”

說完便坐到一邊，閉目養神，一副不再插手此事的樣子。

二長老也悄然走近，與三長老并肩站著，陰惻惻開口：

“即使天行有錯在先，卻也容不得你去蓄意傷害，依照家規，要么自廢丹田、自刺手腕，與他同傷，要么便治好他的創傷，讓他恢復如初。”

“對！自廢丹田！自刺手腕！”

“殺人償命、傷人同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