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余家效力?您是說讓我為左相國大人辦事?”蘇衡知曉了對方的來意,忽然來了興致,眼神里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不是相國大人,而是,余二公子。”宋庭秋沉聲道。
哦?這樣的說法倒是新鮮,余二公子和余相國,這有什么分別嗎?
何況……那位不是肅都城里有名的病秧子少爺么,這樣的人會要自己做些什么呢…
蘇衡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宋庭秋。
“在下只是個為二公子傳話的,至于先生想要知道的事,還是要親自去問二公子。”宋庭秋道。
“如果,先生需要的話。”他意味深長地看向?qū)Ψ剑盅a充了一句。
從進門到現(xiàn)在,他都不曾知道這個蘇衡到底是什么來頭,雖然他的心里可以猜出幾分,但是顯然,對方是不愿對自己表露心跡的。
因為自己不姓余,太醫(yī)令在官場上,可是沒有過于明確的傾向的。
所以現(xiàn)在須得安排兩人見上一面。
蘇衡欣然應(yīng)允,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會一會這個神秘的余二公子了。
曾經(jīng)有那么一瞬間,對于復(fù)仇,他已經(jīng)有些心灰意冷了,但是現(xiàn)在,有了余家的勢力,對于實現(xiàn)他自己的計劃則是大有裨益。
何況,還是對方主動找上的自己,希望的火苗在蘇衡的心底漸漸燃起。
他麻利地脫掉了官服,換上了一件布衣,縱身上馬便要和宋庭秋同赴肅都。
“先生倒也無須走得如此匆忙,若是家中有什么需要料理交代的,可緩幾日再動身。”宋庭秋為對方的過于爽快感到詫異。
家事?蘇衡暗自苦笑了一下,國將不國家以何家?小小的長原縣他可沒什么留戀的。
那個波譎云詭的肅都,才是他真正感興趣的地方,也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做成他想要做的事情。
蘇衡和宋庭秋用了一日的時間,快馬加鞭趕到了聽風(fēng)樓。
兩人上了二樓,余忘塵已經(jīng)在樓上等候多時,他正在漫不經(jīng)心地摩挲著那只淑夫人臨終贈予他的玉鐲,想要從中參悟出一些可能存在的別的意思,但是冥思苦想也不得其解。
蘇衡第一次見到余忘塵,從他蒼白而虛弱的面色認出,這應(yīng)該就是那位病秧子二少爺,他向?qū)Ψ诫p手垂拱微微施禮,“在下蘇衡。”
余忘塵故意咳嗽了兩聲,顫巍巍地端起案上的茶盞,而那雙眼睛,此刻卻在茶盞后面暗暗打量著眼前的人。
這就是自己的母親臨終前點名的人?這個人究竟有何特別之處?
他目光一掠,不經(jīng)意間瞥到那人袖管之下的右手,似乎有些非比尋常。
這個人竟然只有四根手指……
“先生對如今朝堂上的局勢有何見解?”余忘塵開口問道。
蘇衡看著眼前的少年,他的神色中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傲慢,還有幾分冷漠的戒備,不過這也合乎他的身份。
自己這樣一介籍籍無名的地方小官,的確是很難入得了這些肅都權(quán)貴們的眼中,說起來按照自己的才華,他本可以在大涼國的官場中游刃有余。
可惜,他不愿意依附右相,不愿意為其馬首是瞻,這樣的執(zhí)拗讓他直接走斷了自己的坦蕩仕途。
關(guān)于隱忍這件事,蘇衡非常擅長,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沒得商量,讓他去效力惠敬成?絕無可能。
而現(xiàn)在,機會來了,昨日在宋庭秋的面前他還多有遮掩,但是如今見到了真正的余家人,有些話便可以說開了。
來的路上他聽宋庭秋說了淑夫人已經(jīng)去世的消息,想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對方才會想要和自己聯(lián)手。
蘇衡信步上前,開門見山:“當今天子乃右相扶持上位,皇后亦是右相之女,且右相連同太尉把持軍權(quán),外有以風(fēng)陵山掌門左滄水為首的門派被招安歸順,看起來似乎是牢不可破,不過,若是想要撼動這龐大的根基,也不是全然沒有可能。”
“哦?愿聞其詳。”余忘塵原本疏離淡漠的眼神,忽然之間光彩異常。
“沒有任何一個天子,在那個位置上,心甘情愿被人拿捏于股掌之中,”蘇衡緩緩說道:“右相只手遮天,卻獨獨動不了已并無實權(quán)的眼中釘左相,是何緣由?”
說到這里,他捕捉到二公子臉上,一絲微妙的表情變化。
這是一個淺顯的道理,一直以來,是天子在庇護左相一家,也只有天子可以做到這一點。
也許在惠皇后的眼里,天子對于余家,全是基于對淑夫人的愛屋及烏,所以她才會一直想要除掉淑夫人。
但是能坐在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上的人,他可是把后宮與朝堂分得清清楚楚。
余家,那是天子擋在自己面前的一道盔甲,擋的是誰?不言而喻。
昔日惠敬成可以幫助他在眾多皇子中,坐到這個位置上,那以后難保他不會用同樣的手段……
蘇衡繼續(xù)說道:“太尉是右相的人,雖掌四方兵事,不過這個人不足為慮,真正值得注意的,反倒是在外的大將軍高烈,此人驍勇善戰(zhàn),衣不卸甲,領(lǐng)兵作戰(zhàn)十戰(zhàn)九勝,不過,若是說起耍心機的彎彎繞繞,他可就不擅長了……”
余忘塵輕輕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高烈常年不在肅都,但其功勛卻是人盡皆知,惠敬成十分器重這個大將軍。
“請先生繼續(xù)說下去。”適才略有傲慢的余忘塵,此刻像換了一個人一般,他直了直身子,認真聽著對方的話。
雖然這些道理通過聽風(fēng)樓也很容易得知,但是這讓他對蘇衡開始感興趣了,他漸漸確定這個長原縣令的野心不容小覷。
“至于那些被招安的江湖門派,縱然單打獨斗的本事再高,也抵不過千軍萬馬,風(fēng)陵山掌門左滄水之所以同惠敬成關(guān)系密切,其效忠一是為了托庇于朝廷,二是想要踏足朝堂,那是一個對權(quán)利甚為熱衷的人,這樣的效忠依附,只要風(fēng)向變了,便會馬上棄之不顧。”蘇衡說道。
聽完這一席話,余忘塵的嘴角涌起一絲滿意的笑容,而等到他看到蘇衡從袖中拿出的東西的時候,他才算真正懂得了淑夫人要自己找此人的原因所在。
那是他謄寫的遞交給陛下的密奏,其上所書有關(guān)于右相惠敬成的罪狀,和牽連的一干官員,甚至比聽風(fēng)樓所獲得的消息更為詳備。
惠敬成啊,惠敬成,你的敵人終于要一個一個出現(xiàn)了嗎?
“先生高瞻遠矚,忘塵得先生,則大事可成。”余忘塵起身,朝對方恭敬俯首。
此刻的蘇衡亦是目光如炬,他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
久到他已經(jīng)做好了充足的準備,隨時可以棄官而去,他此次前來,就沒有打算再回去。
長原縣不會是他仕途的終點,而肅都,這里會成為他人生的新的起點。
“不過,在下也有一事相求于二少爺。”蘇衡目光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