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平王聽到此言,笑的如同綻開了的包子,欣慰的老淚縱橫,仿佛下一秒鐘白胖的大孫子就從天而降掉進了自己的懷里一般。
臉上的褶兒都要隨風起舞了。
“對對對,我怎的連這個都忘了!可以納側妃啊!我的孫兒啊,這下可有指望了,有指望了!”
說到最后,安平王執起溫和笑著的自己皇侄的手,幾乎喜極而泣。
上堯國君看著自己皇叔似乎像是絕望之中重新覓得希望一樣的老淚縱橫。自己反而十分的平靜。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皇叔,含笑之后,便就正色道:“不過,有一點兒皇叔需得答應朕,對待敦煌太子,即便殊同如何的厭惡不喜,也都要相敬如賓,不得由著殊同的性子,隨意糟踐貶低人家?!?/p>
安平王得知還有納側妃這一選項,心下開心無比,所以聽到自己皇侄這么說,自然連連點頭:“這都是小事,小事。不過皇侄可務必要說話算話啊,一定要在大婚之后為殊同迎來那江東郡主呀!”
“這個自然。”
“那就好那就好!”
不過上堯國君看著他皇叔那滿心都是自己的大胖孫子,對自己其他的話像是絲毫沒有聽進心里去的模樣,張了張嘴,有些欲言又止,但是終究還是嘆了口氣。
最后,安平王在又得到了自己和自家兒子,俸祿都會增五百戶的上堯國君撫恤補貼,以及殊同成親半年之后,就另行封王,執有封地之后,這才算是舒心不少的,回到了自己的王府。
然后同傻坐在了前廳的自己的兒子張殊同,把這原原本本的事情都說了,也把既能納郡主為側妃,又能提前封王的歡喜告訴了自己的兒子。
但不曾想張殊同依舊冷著一張臉坐在那兒,梗著脖子,一副寧死不從:“且不論這男子妻娶男子,本就已然足夠荒唐,有悖人倫。并且若非笙兒為妻,我便誰都不娶!若不能給她正妃之位,便就是在侮辱她!封地,俸祿,父王您喜歡,您就自己領著吧!”
“而我若不能將最好的一切留給我心愛的女子,又談何來的心愛!”
而張殊同口中的笙兒,就是那江東東陽王的郡主。
對于張殊同來說,即便那敦煌的太子密密麻麻寫了足足一封的血字婚書,也都不及他父王同笙兒父王的一個口頭的約定。
他與笙兒互傳書信也有數月,東陽郡主仰慕張殊同書信之中的文采斐然,瀟灑翩然,張殊同則是欣賞她的詩文,無一不透出水鄉的柔情溫雅。
二人從四時美景,詩詞歌賦,再談及抱負,越談越投機,你以騷客小詩相贈,我以碧血丹心而回,互相欣賞,雖未曾見過一面,但是也彼此心生愛慕。
還是十足知己難得。
這樣的一對才貌雙絕,志趣相投的男女,應當是所有戲本范文里的標準配對。
卻不曾想敦煌那蠻荒之地,恐字都不識幾句的粗野男人,橫來插了一杠,似了那渡嫦娥飛升的靈藥,也似王母劃開天河的簪尖,又似指腹為婚的父母,還似打散鴛鴦的棒槌。
以至于活生生的將這才子佳人拆散。
張殊同欲哭無淚,張殊同傷心欲絕。
張殊同梗著最后一絲的文人風骨,寧死不向他父王低頭!
因為喜歡笙兒,所以不想負她,所以要給她明媒正娶,椒墻滿殿。
而不只是區區一個側妃!
更是不想待她過門之后,還要受那粗野之人的氣!
但這位癡情的世子的小細胳膊,到底還是擰不過他父王和自己皇兄粗壯的大腿。
等他絕食賭氣,進行著無聲的抗議之時,他的父王和皇兄甚至連緊張都未見分毫。
到了最后,這瘦了好幾斤的,已堪顯文弱的世子爺張殊同,在感覺飄然若仙,即將羽化飛升的時候。
到底是咽下了一口肉沫粥,將他拉回了這冰涼涼的現境里。
反抗無用,舍不得死,而婚照舊是要成的。
逃都逃不掉!
老王爺派人給他關屋里,找了二十多名護衛日夜看著,房里還配了幾個防止他想不開上吊的,吃飯的時候還有灌飯的。
待到敦煌的和親大隊連同敦煌毫不吝嗇的嫁妝一塊兒來到了靖城城門,夫家出城迎接的時候。
形容枯槁的張殊同,就被套上了大紅喜慶的婚袍,被人押扯著出門,架到了馬上。
張殊同這一路,被全城躲在自家里不肯出門的妙齡女子的哭喊聲包圍著。
也在一片燈火通明,張燈結彩的將落黃昏里,在看熱鬧的人群簇擁,一片喜慶之中。
只有他的身板像是不服輸一般的挺著溜直,硬生生的顯出了一絲的像是奔赴刑場之前的悲愴和凜然來。
而,與此同時。
千里迢迢來嫁的敦煌車隊里,敦煌國王擰起了眉頭,騎馬走到了敦煌太子馬車跟前,他冷聲對著那層層紅紗之內隱隱只能窺見側臉輪廓的太子呵道:“那件事情,你必須要按照我說的去做!”
“不可能。”
少頃之后,車內傳來了一聲從頗為磁性的聲音。聲音低低的,但尤為堅決。
“你就非要與你父王我對著干是嗎?”敦煌國王手握成拳,錘到了馬車板梁上,力氣之大,就連車馬都受了驚。
而敦煌國王最可怕的,是他如孤狼一般兇狠的眼神。
車內的太子沒有說話。
但是此時的無聲,并不是妥協。
而是無聲的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