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有關系了啊!”林想大聲道,“想要知道怎么解決問題,就必須先弄清楚問題的本質,事物與事物之間必然地聯系,溯本求源可是很重要的!”
她這么說著的時候理直氣壯,表情也無比認真,聽得張昀目瞪口呆,少女的這份專注叫人實在沒有語言可以描述。
“搞清了科學與魔法的關系,就能打開魔法結界嗎?”
“想要解釋這個,就必須弄懂直接作用和間接作用的關系,直接作用是指……”
“說重點!”
“重點就是,弄清二者的聯系有助于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
“這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科學必須嚴謹!我可是……一直有在很努力地說明了。艦長,請好好聽我說話。”
“我覺得更重要的是先把你的頭發整一整吧……”張昀小聲嘀咕了一句,但林想還是聽到了。
“請不要用那種‘好像很小聲,實際上誰都聽得見’的聲音在背后說別人壞話。”
“呃。”
“另外在探討學術問題的時候,不要扯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好好好~”張昀有點想捂臉,“不過現在我更關心的一件事:那就是能不能打開它!”
“您別著急。雖然我暫時還沒搞清如何不依靠設備生成空氣結界的命題,但好在現在我們不需要了解它的成因,只需要知道它是什么。”林想說得專注而認真。
她走到桌前,拿起筆在紙上飛速寫下一道道地復雜得令人眼花繚亂的公式:
“空氣本身的密度較低,在通常情況下,即20℃時,每立方米只有1.205kg的物質,所以我們才可以穿過空氣,但如果增加絕對壓力,空氣的密度也會成倍增加,當密度到達一定程度時,如果繼續增加壓力,空氣中的離子就按照一定的順序重新排列,抵銷或吸收沖力,產生阻隔效果——這就是空氣墻。我已經研究過了,我們面前的氣墻也是一樣的,我雖然不明白魔法是怎么做到增加絕對壓力和微波沖擊,但是如果我們……”
“你等一下!”
張昀連忙揮手打斷了林想的話——明明三言兩語能說清楚地問題,卻能被扯這么一大堆,剛剛他又差點被繞暈了。
“為什么你非要跟我解釋這個?”
“我當然要解釋清楚,不然你以為我不專業。”
“……”
人們都說搞科學的有點神經質,現在張昀算是親身體會到了,對于這種又深奧又專業地科普教育他只好敬謝不敏。
“我就問你一句話。”他說,“有沒有辦法解決。”
這次林想終于干脆了一回:
“有。”
她立刻拿出了紙和筆,一道復雜而艱深的數學公式開始躍然紙上。
“你做什么?”張昀好奇地問。
“我在計算,”林想邊寫邊說,“這么跟您說吧:空氣墻是離子組成的……”
張昀嚇了一跳。
“你等一下……”他連忙說,但來不及了,林想已經一口氣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
“離子在絕對壓力的作用下,通過重重疊疊的排列,精致無暇地嵌合在一起,彼此關聯,互為輔助,而聯結這些離子的就是奇點,一個奇點將附近所有的離子聯接起來,而這些奇點又按照一定的規律彼此融合,這就成了空氣墻。
我剛剛說過了,想要離子按照嚴密的邏輯排列,需要絕對地壓力——力即能量,它就來自于奇點。要維持這么大面積的屏障必定需要一個中心奇點,這個中心奇點受到我們暫時不能理解的——也就是所謂魔法的力支撐,源源不斷地將能量傳遞至所有的分奇點,把空氣離子壓縮在一定的范圍,支撐整個空氣墻。所以我們只要算出這個奇點的位置并破壞它,那么失去了絕對壓力的控制,離子就會恢復常態,屏障也就不攻自破了。這就好像……多米諾骨牌,您明白吧?”
好專業。
張昀巴眨著眼睛,他壓根沒聽懂。
“你當初怎么沒去中科院,反而調來博物館做文員?”張昀忍不住問。
大才小用——當然,這絕不是吐槽。
林想運筆如飛的手一頓,露出了憤憤不平地表情:
“他們說我神經病!”
張昀:“……”
※※※
結果很快出來了,是一個平面的坐標,距離他們所處的位置有一定距離。張昀立刻下令航母掉頭,向坐標的方位駛去。
“找到了這個……嗯……中心奇點以后,我們該怎么做?”他問林想。
答案很簡單,林想又一次干脆了一把:
“開火。”
“開火?”
“子彈是以動能殺傷目標的,動能本身就是能量,初速越快,口徑越大的子彈攜帶的動能越大,當子彈的動能抵消掉魔法的能量后,奇點就不攻自破了。”
原來是這樣……
張昀立刻轉身下令所有炮手就位。
“命運號”裝備有:200毫米雙聯裝艦炮6座,200毫米單裝艦炮6座,120毫米雙聯裝高射炮6座,25毫米60倍徑機炮14座,從火力來來說絕對綽綽有余了。
“調整方位,25-8!”
“調整方位,13-72!”
……
各式各樣的口令聲中,“命運號”上所有的火炮開始轉向,霎時間黑漆漆的炮口齊刷刷地壓向同一個水平線,那一瞬間只能用壯觀來形容,只等著母艦就位,所有炮彈就可以立刻向目標傾瀉出震海驚天的怒吼。
可到了坐標對應的位置,他們才發現,即便再強大的火力也沒用。
眼前是一片亂糟糟的礁區,綿延得到處都是,籠罩在迷蒙白霧之間。
目力所及之處只能看到各種或大或小,形態各異的礁石突兀地聳立在海平面上,它們大得仿佛一段城墻直插天際,小的又卻只有竹筍大小,但猙獰猶如魔獸。它們層層疊疊,密密匝匝,形成了仿佛迷宮一般的水道,浪花在礁石上拍出飛濺的水花,聲勢駭人。
張昀放下了望遠鏡,心頭有些氣悶:這里的霧氣雖然不算大,但秘密層層的礁群卻阻礙了視線,根本看不到林想計算出的坐標點在哪里。
這可怎么辦?
“我們可以放下救生筏泅水進去,找到目標點,破壞它。”趙離建議道。
這似乎是一個好辦法,航母吃水太深,在暗礁遍布的狹窄水道無法航行,而救生筏就沒有這種限制,它艇小、靈活,吃水也淺,正適合這種小規模的滲透作戰。
但林想卻提出了異議:
“這不行。”
“為什么?”
“使用救生筏泅水潛入是可以,但你們打算用什么武器?”
“當然是槍啊?”
“那就絕對不行。”林想很堅定地搖頭,“無論步槍還是機槍,彈藥的口徑都太小,無法形成足夠的動能抵消奇點的魔法能量,反而會被空氣墻反彈,萬一形成跳彈還會誤傷自己。”
趙離無話可說,畢竟“命運號”是原來“赤城號”改過來的,作為海軍艦艇,武器庫里陸戰武器幾乎沒有,能找到的只有這兩種槍械,甚至連手榴彈都沒,專家的意見不能不聽。
艦橋里的空氣開始變得壓抑,大家低頭沉思,一時都不說話。
“至少需要多大口徑的彈藥?”張昀忽然問道。
凡事總有個度,奇點的魔法能量再強肯定也有上限,實在不行他就把艦炮拆下來裝到救生筏上去轟!
“大概20毫米就夠。”林想很肯定地說道。
這就簡單了,也不用拆大炮了,“零式”戰斗機本身就裝配了20毫米機炮。他已經知道該怎么做了。
“小趙,”張昀招手叫來了自己最信任的下屬,“你駕駛戰斗機飛進去,用機炮打爛這個該死的魔法結界!”
“是!”
※※※
幾分鐘后,一架“零式”戰斗機從母艦的飛行甲板沖上了藍天,轉眼就消失在前方的薄霧之中。
雖然已經看不到那架靈巧的機影,不過從無線電轉回的報告,還是可以時時跟蹤到任務進程。
“坐標的位置太低了,我必須做低空飛行。”趙離從無線電里向艦橋匯報,“這里的地形很復雜,感覺自己就好像在峽谷里穿行。”
駕機在曲折的峽谷做低空飛行,這幾乎等于玩命,要知道飛機的速度很快,只要稍不留神就能一頭撞在礁石形成的峽谷中機毀人亡,堪稱“雜技”。
但更令人擔心的還不是這個。
“能見度怎樣?”張昀拿起話筒問。
這是他最擔心的地方,他們只有“零式”這種老式平直翼活塞飛機,連雷達都沒有,更沒有什么電腦輔助航行,一切全靠目視,彌漫在礁群間的白霧雖然很淡,但迷迷朦朦地還是有點影響視力,很是煩人。
而且,不知怎地,張昀總讓他有一種詭異的感覺,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起,但心里那股不祥預感卻揮之不去。
“還行,沒有想象中那么嚴重。”
趙離的答復讓他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回了肚子。
趙離雖然是剛學的飛行,但他太了解自己這位得力下屬了,沒有一定的把握他會直說,既然沒說,就表明他有信心應對。
接下來就無事可做了,只需要等待攻擊報告就行。
“祝你好運。”張昀沖著話筒送了一句祝福。
這當然只是電話里的一種基本用語,作用與“就這樣”或者“知道了”類似,無論回不回答都沒關系,事實上張昀也沒打算聽到回復,可他卻聽到了。
答復是慘叫!
那是人在極度恐懼之中爆發出的尖叫,凄厲至極,也恐怖至極,而且只有半聲!
聲音破口而出,又戛然而止,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剛才開口就被擰斷了脖子!
艦橋里的人面面相覷,張昀只覺得一股冷氣從腳底直透心間,仿佛全身上下都被這半聲慘叫凍結了,他轉頭四顧,發現其他人比他還要不堪,副官李錦惠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這,這是……”
張昀連忙一把抓起了話筒:
“小趙,發生了什么事!”
“……”
“……請回答!”
“……”
“趙離!”
“……”
沒有答復,無線電里只剩下電流雜音。
趙離,不見了!
不但是他,而且原本還能隱約聽到的飛機引擎聲也無影無蹤,干凈得好像它們從未存在過。
張昀呆在了那里,這個意外地變化令所有人措手不及。他下意識地就看向林想,但她也呆住了,顯然這個變故也出乎她的意料,這片礁群總共不到二十平方英里,原以為不過就是飛行環境復雜的問題,難道……
這里面還隱藏著什么怪物?
蘇南忽然開口了:
“艦,艦長~”
“什么?”
“這些礁石,大得跟一堵墻似的,而且縱橫交錯,好像迷宮一樣,你說會不會……”
“會不會什么?”
“其實它是一座監獄,就是為了關住某種東西?”
他最后這句說得很輕,像是生怕嚇壞了什么,但卻點破了在場每一個人內心深處的恐懼。
“現在想想……我們對這個世界所知太少了,我們所知道的都是那個長老說的,可他們那么封閉,真的就了解這個世界嗎?”
蘇南的聲音顫抖而空靈。
艦橋里的空氣,更冷了。
巨浪一個接一個地“砸”在或大或小的礁石上,而后爆開,有如一柄柄重錘,依然聲勢震天,但如今聽在大家的耳朵里,卻更像魔嘯。
“我們……是不是不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