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帶漸漸散去,巨大的航母在汽笛長鳴中緩緩?fù)T诹宋邓{的海面上。
在突破了魔法的結(jié)界后,“命運號”又在海面上航行了一天一夜,瞭望哨報告發(fā)現(xiàn)了海島的蹤跡。
母艦中上頓時響起了一片的腳步聲,許多人從特艙和水手艙里跑出來,聚集到視野開闊的飛行甲板上,在他們的西南方果然出現(xiàn)了延綿起伏的線條。
那是兩座黑色的小山,形狀奇怪,山脊像是被刀削過一般,兩山離得大約有兩英里遠,而在它們中一座的后面又聳立著第三座高一些的山峰,也是刀削般地山體,聳立在那里黑得發(fā)亮。
“這就是迷霧島?”
“我覺得它該改名亞特蘭蒂斯!”
一個不知是誰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贏得了一片贊同。
這一點張昀也同意,不過他更相信這座島嶼絕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簡單——否則不會有人煞費苦心為它布置那么大的魔法陣。他拿起望遠鏡試圖發(fā)現(xiàn)獸人軍需庫的位置,但沒用,那幾座山峰阻擋了大部分的視線。
看來只能靠人力偵察了……
有了趙離的教訓,這一次張昀不想貿(mào)然派人上島,萬一又遇到什么突發(fā)狀況跑都來不及。
好在他還有飛機。
“讓小陳馬上來一下艦橋。”張昀轉(zhuǎn)身對副官李錦惠吩咐。
李錦惠敬了個禮就去了,從艦橋到作為宿舍的二層艙房并沒有多遠,最多五分鐘就足夠來回了,但她卻花了整整三十分鐘才和陳曉匆匆趕回來。
這讓張昀有點不滿。
為了提高執(zhí)行力,“命運號”實行的是軍事化管理,“效率”張昀一直掛在嘴邊——他甚至明令禁止“辦公室戀情”以免影響工作效率。李錦惠跟他也很長時間了,深知他的脾氣,怎么這次叫個人也花這么長時間?
張昀有些不悅地瞥了眼自己的副官,發(fā)現(xiàn)她臉色緋紅,發(fā)髻也散了,高聳的胸脯起伏不定,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你怎么回事?”
“那,那個~跑得太急了。”李錦惠似乎有些慌亂,眼睛也躲躲閃閃的。
不過她說話時帶著微微的喘息,衣服也有些亂,看起來的確跑挺急的。
“你跑那么急做什么?”
“我……”
李錦惠說不下去了,她嗔怪地瞪了陳曉一眼。于是張昀有點明白了,兩道冷電般地視線立刻就壓在了陳曉身上:
“你跑哪兒去了?李副官找你半天!”
“我……”
陳曉語塞,偷瞄了眼李錦惠,后者正忙著整理自己的,連眼角的余光也沒給他,他又瞄了瞄面沉如水的張昀,這位則恰好相反,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
陳曉嘀咕了幾句意義不明的話,也不知在碎念著什么。他的樣子與平時大相徑庭,看起來頗為心虛,于是張昀愈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升了少尉就找不到北了?我怎么和你說的?”他的語氣冷得像是結(jié)了冰。
陳曉不由得一個哆嗦,最后垂頭喪氣地垮了下去,把頭垂得低低地:
“……24小時待命。”
“那你人呢?”
“我……”
“你什么?”
“……沒什么。”
張昀冷哼一聲,決定暫時不和他計較。
“即刻起飛,”他說,“我要你取回迷霧島的第一手資料:包括地形、地貌特征、河流和森林分布,最重要的是軍需庫的位置,以及獸人的布防,兵力、部署情況。要盡可能地發(fā)現(xiàn)潛在的威脅,以便后續(xù)陸戰(zhàn)隊登陸。有發(fā)現(xiàn)即刻向艦橋報告。”
“嗯。”
“注意安全。”
“好。”
“去吧。”
“嗯。”
“……你回來。”
張昀忽然叫住了正要轉(zhuǎn)身離開的陳曉,狐疑不定地打量著他。
他忽然發(fā)覺這小子今天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具體的他也說不上來,但好像他回答的聲音比平時要小這種……
而且,陳曉可是他們這群人里最能挑事兒的一個,你說一句他能頂三句,就算對著確定無疑的正論也一樣,可今天回答地這么干脆……感覺都快趕上趙離了。
像這樣若無其事地改變說話方式,只能說明……
張昀繞著他走了一圈,突然陰惻惻地冒了一句:
“你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陳曉一個激靈,“啪”地一聲挺胸立正:
“沒有!絕對沒有~!”
這一聲倒是大得出奇。
當然,如果這個時候有人提示“小學生才會用特別大的聲音來掩飾心虛和恐慌”……未免有失風雅。
張昀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是嗎?”
“艦長,我敢發(fā)誓沒有!”
“敢發(fā)誓?”
“我發(fā)誓!”
“唔……”張昀沉吟了一會兒,露出了和藹可親地微笑,“好吧~這個月的配給你扣一半。”
“哈~?!”陳曉立刻瞪大了眼睛,“艦長,你這也轉(zhuǎn)得也太硬了點吧?我能不能管這叫斯巴達?!”
“斯巴達么?”張昀笑笑,“那我問你:剛剛為什么遲到?”
“我……”
“還有要申訴的么?”
“……沒了。”
“出去做事吧。”
“……哦。”
陳曉哭喪著臉出去了,沒幾分鐘他的“零式”戰(zhàn)斗機就抖著一點也不成熟地身姿,好像跟誰賭氣似的沖上了云霄。
※※※
山巒不斷地掠過機翼,從陳曉的視角看下去,入眼處盡是一片墨色,覆蓋了整個島的表。
那是許多他見都沒見過的怪石。或卓然獨立,或三五成群,高高地凌駕于島上;狀如刀劍,但無一例外都是黑色的。
雖然這本書身并沒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但陳曉還是覺得哪里不對。
他已經(jīng)繞著小島轉(zhuǎn)了半天,但幾乎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島上根本什么也沒有,除了密密匝匝的石頭和疊起的峰巒。
“這破島……你還能更魔幻一點么?你能蹦出一個石像鬼我就服你。”
吐槽并不能壯膽,感覺依舊隱隱不安,可究竟為什么不安,陳曉卻說不上來。
他駕駛飛機又繞過了一座刀削斧劈的山峰,忽然眼睛一亮!
他看到了那座軍需庫!
那是一座看起來像是神廟一般的建筑,一面倚著黑色的山峰,古老而神秘,其規(guī)模之宏大,很難想象在沒有現(xiàn)代引力學建筑技術(shù)可用的條件下,那些獸人是如何建成的,所有跡象都表明,當時依靠的只是簡單的機械和手工技巧。
陳曉注意到了廟的一角堆著很多巨大的木桶,廟前空地上同樣聳立著巨大的圖騰柱,旁邊還有幾座類似帳篷的地方,像是駐扎士兵的營房。
他忽然發(fā)覺有點不對頭:
作為獸人的軍需庫有重兵把守這不奇怪,可他已經(jīng)繞著軍需庫飛了幾圈了,飛機的引擎轟鳴動靜可不算小,為什么庫里的獸人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難道這里已經(jīng)被廢棄了?
忽然!
地面上一條發(fā)亮的光帶吸引了陳曉的注意!他凝神一看,發(fā)現(xiàn)那好像不是什么光帶,因為它也是黑色的,黑得發(fā)亮,而且呈液體狀,就好像……
石油?
陳曉試著打開襟翼降低飛行高度以便看個究竟,但這里的氣流很奇怪,明明是萬里無云的晴空,氣流卻強得好像一只無形的巨手,把飛機甩來甩去。
坐在“零式”戰(zhàn)斗機的駕駛艙里,陳曉感覺自己好像坐在正行駛在崎嶇山路上的汽車里,顛得全身都要散了架,并且無論使用什么方法,他都無法讓飛機沉下去。
就好像……
這座島在故意拒絕他的接近。
※※※
此時,“命運號”的艦橋內(nèi)。
張昀放下手中的望遠鏡,重新坐回椅子上,久久不語。
“艦長,茶。”
副官李錦惠貼心地遞上了剛沏好的“金線香”,淡淡地清香立刻縈滿了整間指揮室。
其實泡茶本不在她的工作職責內(nèi),李錦惠這么做,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她和陳曉已經(jīng)確定了關(guān)系,而且就在剛剛,兩人還在陳曉的宿舍里發(fā)生了“關(guān)系”,所以他們兩才會遲到那么久。
她知道張昀在這種問題上的立場——“嚴禁辦公室戀情”就是他親自制定的,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什么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
李錦惠不知道,她記得在博物館的時候,有一次自己帶一隊外賓參觀,那些外國人特別麻煩,總是不斷地在她的解說里挑刺兒,弄得她狼狽不堪。就在這個時候陳曉來了,他輕松地幫她解了圍,幾句話就駁得那些外賓啞口無言。這之后展開本該由她略帶羞澀地好好向?qū)Ψ奖磉_感謝才是,可陳曉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李錦惠氣壞了:
“漢尼拔是死于扎馬戰(zhàn)役之后七年,沒學過歷史啊?”
李錦惠永遠記得陳曉說那句話時掛在嘴角的那抹笑意——那分明是最可惡的嘲笑,卻偏偏還要笑得那么好看。
真的是太討厭了!
可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那天……為什么會突然請他吃飯呢?
李錦惠記得很清楚,是因為換寢艙的事。
在如今這個什么都要配給的非常時期,請吃飯可不像在地球上那么隨便,那得把自己的口糧從嘴里掏出來,請人家吃一頓就意味著自己得餓一頓,但李錦惠覺得該請。
她原來的那間寢艙靠近輪機房,整天煤熏煙繞實在受不了。李錦惠記得她抱怨過,可今時不同往日,為了能活下去,張昀下令把很多艙房改成了培皿室種植糧食,現(xiàn)在能住人的艙房總共就那么幾間,誰把艙房的換出去就意味著自己得忍受煤熏油烤,于是原來那些成天追在她屁股后面的追求者一個個都沒聲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在自身利益受到侵犯時很少有人還會去管別人,這是人之常情。李錦惠不怪他們,但她沒想到最后陳曉跳出來了,而且二話不說就把兩個人的被褥交換好了,讓人連客氣的余地都沒有。
這讓李錦惠很意外,在博物館的時候,陳曉一直對她不咋地,沒想到最后肯犧牲自己幫她的人卻是他。
所以她覺得自己至少該請頓飯以示感謝,那天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親自下廚,盡力用有限的食材張羅出一桌好菜。
可那天陳曉沒來。
不但沒來,而且沒有任何解釋。
李錦惠覺得自己應(yīng)該生氣的,可她氣不起來。
是因為對方慷慨地把自己的艙房讓給她了嗎?可她也親自下廚給他做飯作為回報了,是他自己不來的,而且還害得她浪費了珍貴的口糧。
那又是因為什么呢?
李錦惠的腦海里一團亂糟糟,她想起了很多:說實話,李錦惠身邊從來不乏追求者——甚至包括單位里人氣最高的“富二代”蘇南和“小帥哥”楊帆,可她最后會選擇陳曉,這一點連李錦惠自己都覺得吃驚。
可她不后悔。
她想探探領(lǐng)導(dǎo)的口風,要是有松動的話呢?她就想法子委婉地把自己和陳曉的事說出來。
她小心翼翼地把茶杯放在張昀的面前,但眼睛卻始終緊盯著對方的表情。
“……謝謝。”
張昀伸手接過,呷了一口,溫潤的茶水直透心脾,似乎全身都感覺到說不出地愜意。
但他的臉色卻陰沉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李錦惠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艦長~有心事啊?”少女惴惴不安地輕聲問道。
而回答她的是……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