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第一個就沖了出去。
他三步并作兩步沖上舷梯，結果才一推開艦島連接甲板的大門，自己也差點沒叫出來。
此時正值深夜，四周早已陷入了一片的黑暗。陰霾的天空看不到絲毫的星光，只有一輪紫月孤零零地掛在天際。一層不知從何而來的濃霧彌漫了整個天地，潮濕而陰冷，隱去了遠處未知的黑暗，高大的艦島在霧氣中只剩下了一團模糊陰影，幾步之外便已看不清任何東西，讓人不禁輕易地聯想到那些潛伏在暗夜里不為人知地危機。
李錦惠就站在他前方不遠處，姑娘直愣愣地僵在那里，雙手捂著嘴，全身都在頻頻發抖，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事情。
“錦惠！”
陳曉連忙跑上去，再顧不得身后還有人跟來會讓他們的地下戀情曝光。他把少女拉到懷中，上上下下急切地檢查了一遍，發現女友并沒受傷，這才漸漸放下心來。
“這是怎么回事？”陳曉問道。
李錦惠一直愣在那里任由男友擺布，眼里彌漫著近似茫然地渙散，直到這時才扭頭看向陳曉，艱難開口：
“霧里……好像有東西。”
她的聲音顫抖，蘊含著巨大的恐懼，陳曉不由得心里發虛，女友的反應如見妖魔，霧里究竟有什么？
還有，這層大霧怎么來的？明明剛剛開會時，陳曉透過舷窗看到的依然只是仿佛永無止盡地水天相接，深遠的藍色讓人目眩。怎么才這么一會兒功夫，航母就開進濃霧里了？
空氣里突然飄來了濃郁地血腥味，李錦惠忍不住攥緊了男友的手。
“別怕。”陳曉柔聲安慰，用手指給美麗的女朋友送去鼓勵。
其實他自己的心里也沒底，四周的濃霧陰氣森森地，仿佛有許多眼睛在窺視著他們，又仿佛隨時會從其中奔出什么可怕的東西。一陣冷風揚起，凄神寒骨，如厲鬼在耳旁磨牙吮血，令人不寒而栗。
而且……
他們分明是聽到外頭的嘈雜聲才出來的，可現在……
人呢？
為什么甲板上一點動靜也沒有？
“出什么事了？”
身后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接著濃霧中浮現出淡淡的人影，逐漸清晰，最后破霧而出。
是張昀。
陳曉連忙放開李錦惠的手：“艦長，我們好像被霧霾困住了。”
“我看到了。”
張昀的眉心一鎖，他也聞到了那些象征著死亡與危機的血腥味。
他是最后一個離開艦長室的，在聽到了李錦惠地尖叫后他就發覺了不對——船外不知何時降下了大霧，霧里似乎還有什么東西，但隔著濃霧看不清楚。
于是他首先去了艦橋，但奇怪的是值班的人員居然沒有一個能說清楚航母是怎么駛進濃霧里的，就好像……
這霧是憑空出現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情況詭異而離奇，張昀立刻下令雙機低速，這才下到飛行甲板來。
空氣里，血腥味越來越濃了……
“通知炮手就位，知會全艦一級戒備。”張昀對李錦惠說完，正打算轉入艦橋，身后忽然傳來了一個自告奮勇地聲音：
“艦長，讓我起飛去偵查情況吧！”
張昀一愣：“這么大霧天氣要起飛？”
飛機遇到大霧、狂風、大雨一般只能停飛。惡劣天氣會造成視野不清，飛機起降不僅困難，而且風險極大。起降時，一旦駕駛員判斷、操作失誤，飛機就可能沖出跑道或機毀人亡。
“我明白有危險！”陳曉道，“不過沒關系，我不怕！”
張昀直愣愣地看著他：
這小子怎么回事？最近跟打了雞血似的，哪里危險就往哪沖，跟原來簡直判若兩人。
“不準！”張昀斷然否決，“太危險了。”
“艦長……”
陳曉頓時大急，不過他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命運號”上，警報長鳴，凄厲猶如鬼泣。母艦進入了一級戒備，艦島方向隱隱傳來雜沓地腳步，炮手組過來了。
濃霧再次破開，人群急匆匆地沖向甲板邊上的機炮和艦炮，各種命令吆喝不休，雖然打破了死寂的霧夜，但也把空氣里的緊張推向了頂點。
陳曉忽然看到跟在炮手們的身后，衣著邋遢的美女科學家也從濃霧中鉆了出來，身后還跟著幾名地勤組的機械師，扛著大箱子。
“總算趕上了……艦長，你就讓小陳上去吧。”
陳曉先是一驚，接著又是一喜：他沒想到林想居然幫他說話。
其實張昀想的不錯，陳曉最近是打雞血了。
他一直記得那天破壞了魔法結界成功返航后的情景——當時陳曉幾乎立刻就被人們圍住了，那一雙雙環繞身邊的視線有興奮、有激動、有感謝、有崇敬……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這么拉風過。
從那以后，這個場景在他的腦子里不斷被回味，不斷被完善。到了最近，陳曉發現自己已經徹底迷上了這種孤膽英雄的感覺，他開始一有機會就主動請纓，可沒曾想張昀竟然沒不答應。
不但沒答應，甚至在林想幫忙說話之后，他依然顯得很猶豫。
“艦長，”林想補充道，“讓小陳上去吧，我有事情要他做。”
“有事？”
“對——你待會上天的時候把這些東西帶上去。”后面的話是林想對陳曉說的。
陳曉一愣，美女科學家指的分明就是她身后的大箱子，那些地勤機械師正把它裝上飛機。
“這是……？”
“除霧劑。”林想道。
剛剛她也發現了彌漫地大霧，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我簡單地說一下吧，”林想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我不知道這場大霧是怎么來的，但無論這是所謂的魔法形成的，還是自然產生的，霧的本質都是在水氣充足以及大氣層穩定的情況下，接近地面的空氣冷卻至一定程度導致空氣中的水分子凝結成的細微水滴，這種水滴懸浮于空中會散射光線，這才導致了能見度的下降。除霧劑就是專門針對這類水霧現象的特效防霧產品，它能夠化解空氣中的水分子，并形成隔離膜，使水分子不易重新積聚，在一定范圍內清潔視野，當然在某種意義上……”
“打住。”
張昀伸手按住自己的額頭，大概是想撫平頭上暴出的青筋。
不過他總算弄明白林想的意思了。
“你把它灑到空氣里驅散霧霾，我們就能知道附近究竟發生了什么。”
“是！”
陳曉興奮地敬了個禮，扭頭沖向了跑道，濃霧里響起了飛機特有的轟鳴。
轟鳴漸行漸遠，不一會兒，籠罩在周圍的白瘴果然漸漸散去，雖然遠處依舊白蒙蒙地一片，但至少已經可以看清附近的海面。
于是張昀呆住了。
不但他呆住了，林想也呆住了，重新返回飛行甲板的李錦惠愣愣了半晌，轉身開始嘔吐。
他們現在知道那些血腥味是怎么回事了……
紫月懸空，慘淡的月光下靜謐地海面到處漂浮著殘缺不全的尸體，把整片海域都染成了赤紅。航母緩緩駛過，不遠處，被打成兩截的艦船殘骸悲涼地斜插在海面上，破碎的木板散得到處都是，折斷的桅桿歪斜著，上頭布滿的箭矢與刀痕，幾塊仍然冒著黑煙的破布有氣無力地掛著，在晚風中微微動蕩，一陣弱如鼻息的氣流拂過海面，有如靈魂歸去。
“他們應該才死不久。”張昀皺著眉頭，“這些尸體沒有水腫現象，可能屠殺者沒走遠。”
“啊～”林想忽然失聲低呼起來。
“怎么了？”
“你看那些尸體。”姑娘指著海面上剛剛飄過的一具殘尸。
那是一具年輕男性的尸體，身材纖細，穿著緊身的皮甲，左肩一道傷口一直劈到右肋，直接將他劈成了兩半。尚算完好的頭顱披著長長的金發，隨著海水輕輕搖擺，兩側的發際中伸出兩只又尖又細的耳朵。
“精靈？”張昀認出了這種只存在于魔幻世界的生物。
他放眼望去，發現幾乎所有的尸體都有著典型的尖耳，看來這些死者都是精靈。
是誰殺死了他們？
張昀立刻聯想到那位大長老告訴自己的話：
獸人建立起龐大的帝國，其他種族幾乎都成了奴隸，只有極少數不肯屈服的逃進了大陸的秘境險地、深山老林或是海外荒島艱難求存。
“看來又是獸人干的好事。”張昀沉聲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盡快駛出這里。”
他們得罪過獸人，雖然迫不得已，但張昀不指望那些尚武殘暴的大猩猩會有多寬容。
他轉身就要吩咐駕駛臺加速，林想一把拉住了他。
“等一下！”姑娘的眼里閃著激動的光，“我們……能不能撈一具起來？”
“哈？”
“我是說這些精靈的尸體！”
張昀瞪大了眼睛。
“艦長！這是我們頭一次接觸到類人程度如此高的生物，我想撈一具相對完整的尸體進行研究。這有助于我們了解外星文明！”林想的語速快如出膛子彈，眼里閃著灼灼地科學之光，“將來我們回到地球上，這絕對將成為震驚科學界……”
“夠了！”
“艦長，你聽我說……”
“按你說的辦！OK？”
眼看著姑娘又要開始長篇大論，為了防止她水字數，張昀連忙舉手投降。
尸體很快被船員們拉了上來，林想也不等大家把精靈尸體運回船艙，立刻迫不及待地掏出了手術刀，當場就要在飛行甲板上開始工作。
張昀不想理會這位已經被按下了奇怪開關的科學怪杰，他反身走回艦橋，打算指揮母艦迅速穿過血腥的屠殺現場，可才剛到艦橋外的觀測臺……
張昀陡然站住了。
頭頂的紫月之中，一個黑點正在張昀的瞳孔中迅速擴大！
那是一名精靈少女。她踏月而來，御虛憑空，周身火焰纏繞，金色的長發在風中獵獵飛舞，冷洌地目光如冰似霜。
“你們竟然屠殺我的族人。”
少女舌綻春雷，一聲清叱把甲板上所有的人都喝懵了。
張昀扭過頭，看著地上的精靈尸體，還有林想手中寒光閃閃地手術刀，咽了口唾沫。
如盤的紫月之中，無數火焰開始向精靈少女手中凝結，匯聚成巨大的火球，烈焰灼灼，狂躁的火元素暴虐、兇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