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弓入永曜,舉國同賀,本應由羿君親迎至太極宮乾坤殿以壯觀瞻,不想羿君去了洛水,不在宮中。
“姚國主,有老夫在是一樣的,老夫代羿君全權處理國中事務。姚臻公主本就是君后的唯一人選,現在有了彤弓作陪嫁,更能說明這樁婚事是天注定的良緣,您就放寬心。”
此次由花霆負責接待沐芒國國主姚潛,姚臻站在一旁侍奉父親。父親特地來看她,據說前陣子還封了王,她欣喜萬分。
“花老大人言重了,臻兒來永曜承蒙您的照顧。您也知道,這彤弓乃天帝所賜之物。”說著,他抱拳舉過頭頂拜了一拜。
……
“花公公,您說故事的水平與云夢差遠了,您能不能長話短說啊,求您了,本宮都快睡著了。”
自嫦娥“收服”花家后,花翎也成了她的“聊天對象”,他第一次來傳信,嫦娥不甚滿意。她頂著早起的困頓在紙上一筆一畫,畫下了一張弓與一支箭。
花翎清了清嗓子:“簡單來說就是姚潛要在姚臻封后的那日將彤弓獻上。”
嫦娥點了點頭,不愧是宮中混跡久了的老人,需要什么能立馬奉上。“那還有其他的事嗎?”
“自然有。”花翎嘻嘻笑了兩聲,然后打著蘭花指掐著他那獨特的嗓音道:“這最精彩的呀還屬姚國主在姚臻公主走后當場認起了女兒,您猜是誰?”
花翎目露神秘,雙瞳剪水,他,他要是再年輕個十來歲就沒女人們什么事了。
對了,十幾年前不就是花翎的“鼎盛時期”嗎?嗯哼,嫦娥回到正題:“知鳶?”
花翎激動地甩了下拂塵上前道:“猜對了,姚國主用彤弓又求了君上一件事,他說知鳶是他庶出的女兒,求君上給她個名分。”
呵,買一送一?嫦娥接著問:“君上答應了?”
“不必君上答應,奴才的爹答應就行,花大人當場許了知鳶公主巽宮主位。”
還不等嫦娥有意見,花翎自行到了殿中央繼續描述當時情形:“哎喲這認親喲,感動得讓人稀里嘩啦,知鳶公主整整哭了一上午,姚國主就陪著安慰了她一上午。據說,是知鳶的母親夏妃復寵了,從兒子的領地被接回王庭。而作為正妻,姚臻的母親不知什么原因被貶斥回母族了。”
花翎在這廂聲淚俱下,而嫦娥則在心中點數著自己“偷弓”準備的東西:夜行衣、銀發,齊了。對了,她這“迷人身形”也很容易被人認出的,要不要塞點棉花?可坤宮那么大不好找啊,會不會有埋伏?
“娘娘,娘娘。”花翎用拂塵戳著嫦娥道。
“嗯?”嫦娥抬頭。
“今日未時一刻,坤宮舉行拜弓大典,勿要誤了時辰。”花翎不忘提醒道。
這“大典”的名字聽著怪怪的,好在她可以先去探探路啊。
午時將盡,嫦娥來到了坤宮。巧的是她在門口遇到了蓼玉,蓼玉歡喜地跑過來跟在她身旁同她一塊兒進去。
她們入了正殿,姚臻起身相迎,但兩兩對視許久后未見任何動靜。
姚臻“哦”的呼出一口氣,“雖說姐姐是乾宮之主,暫掌后宮事務,但這都是暫時的,彼此都是未冊封的姐妹,禮就免了吧。”
姚臻今日穿了禮服顯得極為莊重,在坤宮中等著眾人來參加由她主持的大典。在她的地盤她怎么說都覺得自己是有禮的。
“姐姐可是被君上恩準叫了‘娘娘’的人,行的是君后之權,堂堂乾宮之尊。若我姐姐說免了那是她客氣,您怎的就自行客氣了起來呢,姚臻公主。”蓼玉稚嫩的聲音響起將姚臻拉回現實,只這一句就讓這位坤宮主位招架不住。
“姐妹們都過來坐吧,姐姐特地備了沐芒的千島玉葉給大家嘗。”那頭,一陣似吳儂軟語般的溫柔之聲傳來,知鳶正在替主人烹茶,招呼眾人道。
姚臻借此下了臺階,邀了二位入席品茶。
“彤弓是天帝賜下的神物,本公主每日必得焚香沐浴,跪于它跟前誦讀經書百遍,以消它身上的殺伐之氣。它已被迎入瓊苑的西苑大殿,今日特邀姐妹們也來參拜。”說話間,她又找回了作為主人的優越感。
半盞茶功夫,嫦娥已灌下五盞“千島玉葉”,這才有理由告罪更衣。因為她已經不想多聽一句彤弓的故事了,它的輝煌歸它,關你姚潛、姚臻什么事?父女倆一個德性。
瓊苑西苑,一個身穿夜行衣的銀發女子大白天潛入大殿,果然如姚臻所說彤弓被供奉在此。
它被放在一個朱漆架子上,單單一張弓遠遠瞧著就有千軍過境的凜凜氣勢,威嚴赫赫,雷霆八方。
這么大,她估計舉都舉不動,不過給那個射箭的用正合適,嫦娥如是想道。
她孤陋寡聞,而且剛才完全沒聽進去關于彤弓的詳細介紹。她只知彤弓是一件神物,既然叫“彤”,那就是紅色的,弓確實是紅色,但箭又是什么顏色?管它什么顏色,關鍵是這里沒有箭啊,箭呢!
嫦娥摸了一下彤弓,它上頭雕刻的紋路突然開始起了變化,她傻站著想:不會掉漆吧?
下一刻,紋路忽明忽暗散發出暗紅森冷的氣,那是血的顏色。
她仍站在那里,任由一把只描了邊的透明箭矢霍然出現在眼前。
她并不害怕,它們是神物,她還是神呢。“你能跟我走嗎?”嫦娥撫摸著箭直白地道出了她的想法。
誰知那箭立刻離了弓,“蹭”的一下貼到她背上,她反應不及回憶道:這箭約摸著同她身形這般高,這她怎么偷?背在背上也太明顯了些,若是現在走也可以,但是還能從哪兒變出個神參拜后頭這位啊?
嫦娥背對著弓碎碎念著,而此時的彤弓正立在架子上“瑟瑟發抖”。
容不得嫦娥多想,姚臻此刻火急火燎地趕了來,只聽外頭傳來她的聲音:“嫦娥娘娘許是更衣后直接跑來瞻仰了呢?”
姚臻推開了門,只見嫦娥正站在里邊面對著大家笑,她不免有些失望。更為詭異的是,無論她走到哪,嫦娥始終面朝著她對她恭敬地笑,如同一朵向日葵。
“姐姐你這是怎么了?”蓼玉生怕她是中了什么邪,跑過去圍著嫦娥轉了一圈,剛才她就覺得不對,姚臻急趕慢趕,一定要抓著姐姐什么把柄似的。
嫦娥尷尬站在那一動不動,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看到了?”
“看到什么?”蓼玉問。
看不見?就當她看不見吧,但嫦娥真真切切感受到那箭仍貼在她身后。
“我們來叩拜彤弓吧,這是天帝賜下的神弓,據說能殺神誅仙”。
嚯,這么厲害。
姚臻說完,第一個上前跪在蒲團上頂禮膜拜:“神弓在上,請保佑永曜世代榮耀。”
知鳶如出一轍,跟在姚臻后頭向彤弓拜了一遍。
輪到嫦娥,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她揚了揚眉毛看著彤弓腹誹道:“朋友,你確定讓我拜你嗎?剛見過就不用這么見外了吧?”
哪知“哐當”一聲,彤弓在眾目睽睽之下從架子上掉下來,砸到地上。
……
她這是能用意念控制神物了嗎?她的神力竟然如此高深。
“看來這弓受不起本宮一拜。”嫦娥直了直腰正欲離開。
姚臻不客氣地喊住了她:“嫦娥娘娘!”
難道?
“你敢對天不敬嗎?”姚臻喝道。
她還以為什么事。
“君上將來是彤弓的主人,那姐姐自然是女主人,怎的還要拜它?”蓼玉替嫦娥回道。
哎,你這樣說就過分了,弓可是人家姚臻的。
身后姚臻與蓼玉論理:“吃里扒外,當初你也是叫了我姐姐的。”
“那是我客氣,因為您是舜帝的侄女。就像現在大家看在彤弓的份上與你客氣,來捧你的場,而非是您來主持什么典儀。所謂‘在其政謀其位’,您既不是后宮之主,且還在禁足,這些請您務必都要想清楚才好。”
嫦娥十分賞識這位即將及笄的小姑娘,果然同她混了幾日,嘴皮子越發利索,把不好聽的都說出來,直教那臉皮厚的顏面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