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杜京墨睡得格外好,她瞧著對面屋里由燭影搖紅再到忽然陷入一片黑暗,心里沒由來的安穩(wěn),她一直很有壓力,她怕自己沒有好好活,沒有讓身邊的人好好活,她怕她對不起死去的杜京墨,她本來也是死去的杜京墨,可是卻借了別人的身體又繼續(xù)茍活在這世上,所以她想開客棧賺錢,她不在乎什么士農(nóng)工商,她只知道有錢才能過上好日子,可后來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幾乎讓她快崩潰了,覺得自己辦不成任何事·,辦一件砸一件,哪怕后面蘇懷瑾回來了,她也不覺得安穩(wěn)。
因為,蘇懷瑾,也是杜京墨的丈夫,不是她的,她以前想過讓所有人都過上好日子以后就和蘇懷瑾和離,但是她沒有想到,所有人過上好日子里就包括她和蘇懷瑾要好好的。
杜楓實成親,她從頭操心到尾,她生怕又跟以前一樣,好在整個婚禮有條不紊,沒出一點岔子,她腦子里一直緊繃著的一根弦才松了一點點,因為終于有那么一件,她沒有辦砸的事了。
彼時蘇懷瑾早已在地鋪上熟睡,月光鉆過窗戶灑在他臉上,杜京墨看得出神,她不知道蘇懷瑾為什么不揭穿她,她太奇怪了,蘇懷瑾回來這么久一直遷就她,她不喜與人同床睡,隨口掰扯的理由竟能說服蘇懷瑾,讓他生生睡了這么久的地鋪,會不會蘇懷瑾也和她一樣,在為了這一個大家子才遷就自己呢?或許他早就察覺出端倪,為了這一個大家庭,況且她也沒做什么傷害人的事,所以他才一直按著不出聲?
胡思亂想總是容易讓人犯困,杜京墨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正午時分,連水靈這個新婦都已經(jīng)起床給李賢淑敬完茶了,杜云苓勤快的午飯都準備好了,杜京墨很是羞愧,她怎么越發(fā)的嗜睡了。
水靈已經(jīng)換上了婦人發(fā)髻,看人的眼神里也多了一分溫柔,杜京墨走過去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道:“嫁人了果然就不一樣了,我瞧著是有幾分賢淑了。”
李賢淑在一旁說道:“臭丫頭,怎的還拿我比起來了。”
滿屋子哄堂大笑,杜京墨卻眼尖:“阿瑾呢?房里沒人怎的也不在這里?”
蘇挽瑜吃著飯回道:“早些時候縣令派人來請哥哥了,只說是十萬火急的大事,哥哥一早便趕過去了。”
杜京墨聽的心一跳,給葉氏遞了個眼色,葉氏便哄著蘇挽瑜和見兮去院子里玩了。
將兩個小孩子哄走后杜京墨開口:“我瞧著,多半是梁興那案子圣上有了定斷。”
杜云苓冷哼一聲:“當今圣上看重人才,梁興還敢虎口奪食,自己要尋死路沒有人攔得住。”
徐氏倒是頗為擔心:“只是,科舉舞弊事關(guān)重大,親家可會受到牽連?”
李賢淑拍了拍徐氏的手:“親家母放心,梁興舞弊乃是他自己自尋死路,與我們沒有干系。”
李有得也點頭道:“且放寬心,這事終究牽扯不到我身上來,況且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無需擔心。”
徐氏聽了才放下心:“我這心里總是提心吊膽,梁興這事雖是他自己,可到底也是因為小瑜才被揭露出來,若是親家會受牽連,我跟小瑜只怕是百死也難辭其咎。”
李賢淑說道:“親家這是說的什么話?如今咱們還分彼此嗎?小瑜又何嘗不是跟我們的孩子一樣,且放寬心,這家里的事何時要你操心了?好好將養(yǎng)著身子才是正道,你到時候還要送小瑜出嫁抱孫子呢!”
杜京墨一聽,頓感大事不妙,拉著杜云苓就跑出去,杜云苓不解道:“小妹,你跑什么啊?飯都沒吃完呢,況且難不成以后說一次你就跑一次?你和妹夫也總該有個孩子的。”
杜京墨喃喃道:“我知道,這不是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嗎?”
杜云苓嘆道:“姐姐知道你心結(jié)尚未解開,好在娘她們不是那樣迂腐的人,你總歸還是有時間的。”
杜京墨點點頭:“不過這次阿瑾被喊走,我心里總是不踏實。”
杜云苓安慰道:“放心吧,阿瑾是大將軍,早上來請的人我瞧著畢恭畢敬的,當是梁興的案子咱們家到底牽涉其中你擔心了,且把心放寬,咱們還有這一大家子要操心呢!”
杜京墨點點頭,聽見蘇挽瑜和見兮在院子里的笑聲,心也漸漸安寧下來。
第二天中午,客棧來了個很久沒見的人,是蘇懷瑾的貼身侍衛(wèi)張京,他見到眾人便下馬行禮道:“將軍讓我給各位傳個話,開春北上漸暖冰雪消融,匈奴又開始侵擾邊關(guān)百姓,圣上心憂百姓,將軍已經(jīng)連夜出發(fā)前往北地了,我來是奉將軍命給諸位傳話報平安,也耽擱不得,屬下這就走了。”
說完竟是不給眾人一點反應時間便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徐氏的淚最先出來:“報平安報平安,打仗哪有什么平安一說啊!竟是走的這樣匆忙,連面也見不到。”
蘇挽瑜隨即也鉆進了徐氏懷里哭道:“娘,我想哥哥了。”
杜京墨呆愣在原地,她有點后悔,她不睡懶覺就好了,她不睡懶覺至少還能多看幾眼,如今就只有月光下他熟睡的樣子,也不知去了邊關(guān)還能不能睡得那樣安穩(wěn)。
蘇懷瑾一走,仿若整個客棧都沒了生氣,徐氏蘇挽瑜兩人已經(jīng)在自己屋里頭抹了好久的眼淚,葉氏,李賢淑等人也一直在勸慰。
失而復得,得而復失最是心痛,徐氏已經(jīng)承受過一次失去兒子的痛了,如今還要日夜不得安寧因為可能會承受第二次。
蘇挽瑜又和以前一樣不愛笑了,哪怕見兮拿出以前她最愛的糕點也不能哄她開心。
杜京墨也魂不守舍,經(jīng)常就常常望著一個地方發(fā)呆,晚上回房睡覺,蘇懷瑾的床鋪也還在那,杜京墨不愿意收起來,她總感覺她不收蘇懷瑾就沒走。
有時候客人也會問:“掌柜的這是怎么了?以前我來的時候還是小辣椒呢!”
怎么了呢?怎么蘇懷瑾走了她杜京墨的魂也跟著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