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什么樣的女子?她未成婚之前,就開府建衙,就成了京城中聞風喪膽的鐵面判官,即便是皇親國戚,犯在她手上,絕不會善終。
即便她是擁有了郡主的身份和皇帝視作親女的寵愛。
可是皇家這么多公主郡主,哪一個比得上她的氣魄?
即便是長公主,也是只有野心,論能力智謀,遠比不上她。
翊王自小無心男女之事,見到云璟瑄隨時頗為欣賞,也算是有些心動,但也只是因為其出身氣度而想娶妻為妻相助自己。
他哪里會懂得如何討一個女孩子的歡心呢?
他道:“郡主認為有何需要,本王一定辦到。”
云璟瑄是女子,自然懂得女子的喜好,即便她不是一般的女子。
云璟瑄笑了:“殿下不用緊張,金銀珠寶,華衣美服,這些心思人人都會做,予倩姑娘雖是庶出,但在沈家這樣的家族,她也是見過世面的。”
翊王點頭表示贊同。
“予倩姑娘是庶出,但她不像臣女,而是出于深閨,恐怕她最想要的是夫君一生的承諾。”
翊王道:“本王倒是小看了郡主,郡主這般英氣的女子,竟然也如此懂得深閨女子的心事。”
云璟瑄冷笑道:“臣女多日來為京城百姓伸冤昭雪,也遇上了不少的負心漢,其中被負心的女子,可不只是貧家女,還有不少出身高門的女子。”
翊王知道此事觸了她的霉頭了。
云璟瑄說:“殿下可愿意承諾,不論今后如何,予倩姑娘始終會是您的妻子,她的身份無人可以動搖,她的孩子也永享嫡出的身份。”
翊王想都沒想就說:“當然,本王本就是誠心娶她為妻。”
云璟瑄冷笑道:“臣女知道,殿下心里想的是,大丈夫三妻四妾實屬平常,殿下娶妻本就是為了娶一房能夠助益自己的妻子,即便日后有了喜歡之人,只是保著予倩姑娘的正室地位又有何難?”
翊王被說中了心事,臉上青了一塊。
“可是,若您將來榮登九五之尊,予倩姑娘能否保住其國母之位,享受國母的榮光,殿下也可以保證嗎?”
翊王這次沒有回答得這么干脆了。
云璟瑄沒有給他回答的機會:“那我便當做殿下答應了,殿下放心,臣女一定會幫您辦妥此事。”
回來的路上,語嫣想著云璟瑄:“郡主,你為何要替那沈家小姐求翊王的承諾?”
云璟瑄說:“我不愿嫁入深宮,自然是知道深宮對一個女子的傷害,如今卻要說服另一個女子加入宮中,我自然希望她至少擁有尊崇的地位,將來即便——即便丈夫負心,日子不會太難過。”
語嫣道:“可是,你看剛剛翊王那個猶豫不決的樣子,我只怕予倩姑娘會不會和她的姑姑一般——”
云璟瑄決然道:“他答不答應,想不想答應,他都會娶予倩。他要強娶,陛下不會不答應。他來找我,只是想更加順利和諧地跟沈家建立姻親而已。既然如此,我能得到他的承諾,管他猶不猶豫,有就行了。”
云璟瑄心中一緊,此事做成她確有把握。
不過,語嫣說的話——沈家二姑娘會不會像如今沈皇后一樣的下場呢。她這么做,會不會害了一個女子的一生。
語嫣想著不對勁:“郡主,現在是只有咱們知道翊王殿下沒事,那沈家姑娘又不傻,她以為翊王殘疾,怎么還會相信什么封后的承諾?”
云璟瑄道:“告訴她不就行了,總歸殿下是要去提親的。”
語嫣急道;“那豈不是被發(fā)現——”
“你以為翊王為何選擇沈家女,不僅是親上加親那些理由,做了夫妻,他那些事總會被王妃知道,別的不好說,沈家就算不扶持他,也絕不會背叛他。”
如今賀賢妃正是春風得意,云璟瑄去建議她辦一場皇宮的賞菊會,請來官家小姐們奉承奉承她,她自然樂而為之。
賞菊宴會自然不會是簡單地看看菊花。沈皇后被幽禁,但是沈家在朝中的地位依然穩(wěn)若泰山,沈家的女兒自然也是各家女兒巴結的對象。
云璟瑄真是無奈。
我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怎么要幫別人說親。
現下,沈家姑娘又被一圈人圍住了。云璟瑄這素日的性子,也不能扎進人堆里面。
于是她當機立斷。
一推語嫣:“你去找個人弄臟她的衣服。”
語嫣苦著臉說:“郡主,沈家二小姐那衣裳可是江南孔雀山莊的孔雀綾,有錢都買不到,千金難求啊,弄臟了就毀了,到哪去找冤大頭啊。”
云璟瑄說:“那你自己當。”
語嫣撇撇嘴:“我倒是想,只怕郡主不肯。”
語嫣自然是不能出面做此事的。
不過有錢能使鬼推磨,讓一個宮女不小心把茶水灑在一位官家小姐身上不是什么大事,今日這樣的場合,各家小姐為了自己的臉面,必不會對犯事的宮女大加處罰。
事情很順利,一個平日伺候御花園的宮女奉上茶水轉身退下的時候不小心身子一歪,撞到沈家二小姐,驚慌失措,跪地求饒,嚇得頭都不敢抬。
沈家二小姐自然是溫柔賢淑之人,忙說無妨,賢妃要處罰宮女,沈家二小姐求情,賢妃自然也是順水推舟饒了宮女。
云璟瑄早就推說身體不適回了賢妃內殿休息。
沈家二小姐衣服弄濕了,賢妃盡地主之誼,自然也是讓宮女侍奉沈予倩去玉明殿更衣。云璟瑄在殿內自是要打聲招呼的。兩人相視一笑擦身而過。
沈家二小姐更衣后繼續(xù)回御花園賞花。
云璟瑄仍然留在殿內休息。
宴會散去,云璟瑄舒舒服服地坐上馬車回府。
語嫣在車中問云璟瑄:“郡主今日怎么沒跟二小姐說話?”
“宮里隔墻有耳,而且那時賢妃的地方,宮女們前后簇擁,哪里是說話的地方。”
語嫣猜到:“所以郡主是不是塞了紙條給二小姐?”
云璟瑄點頭。
“語嫣想必是戴上面紗假稱自己是誰家小姐的丫鬟,和沈家二小姐有舊怨,想要報復。”
語嫣笑了:“是安國公家的小姐,安國公齊家當年也是跟著太祖起家的,世代與皇家聯(lián)姻,家主不是公主就是郡主的夫婿,但后來子嗣不太爭氣,在大周勢力文不如沈家,武不如賀賢妃的母家,平日素來與兩家不睦,兩家的兒女自然不睦也很正常。”
煙云閣中,云璟瑄與沈予倩對視,云璟瑄也不繞彎子:“沈二小姐既然肯來相見,那我便直說了。”
“翊王殿下,是您的表兄,雖然平日不熟稔,不過翊王殿下的處境您應該是清楚的。”
沈予倩笑了:“殿下遴選王妃,府上也接到過旨意。”
云璟瑄道:“沈大人明白,要保住沈家的權勢,沈氏皇后決不能止于當今皇后,只是呢,如今皇上頗為忌憚沈家,明哲保身更為重要。”
沈予倩說:“所以呢?”
“恕我直言,如今王爺失寵,身體殘疾,您又只是沈家的庶女,王爺與您親上加親,想來也不會引來什么忌憚。”
沈予倩道:“爹爹心中,更在意的自然是長姐,長姐未嫁,怎么能輪到我呢?”
云璟瑄道:“沈大人未必肯,也未必敢把嫡女嫁給殿下,若是殿下求娶你,沈大人應該是不會拒絕。”
沈予倩道:“家父雖然更加看重姐姐嫡出身份,但想必郡主已然打探清楚,主母出身高貴卻是與父親相敬如賓,我的母親在沈家地位也非同一般,若是我不想嫁的話——”
“二小姐的地位,要為人正妻,嫁的風風光光,自然不難。可是若是做了王妃,甚至是一國之母,那您的母家和母親的地位——”
沈予倩一驚:“你說什么?”
云璟瑄道;“王爺說了,無論將來如何,您都會是他唯一的正妻。”
“你也說了,殿下身有殘疾,他怎么會有將來?”
云璟瑄笑了:“如今我在這里與你說這些話,你還不明白嗎?來日殿下親自去府上提親,你自會明白。”
沈予倩沉默良久:“你與殿下是何關系,我如何能信你?”
“相同的話,殿下自會親自與你說,至于我與殿下,自然是君臣關系。”
她覺得她好像錯了,又好像沒做錯。
皇子要的是一位有顯赫母家的王妃,以幫襯他的帝王之業(yè),而官家小姐想要的是一門可以光耀門楣,擺脫庶女身份的婚事。
他們如此相配,她只是成全了這段姻緣而已。
可是她錯了,她把一個對姻緣有著美好憧憬的閨閣少女推向了宮廷這樣的虛偽無情之地,讓她從此成為全族的棋子,讓她甚至她的孩子為母族的利益與性命獻出一生,萬劫不復。
往后很多年,她都在后悔與歉疚,是否是她一念之差,毀了一個女子的一生。
可是到頭來,這個女子告訴她,許多人生來本就沒有選擇,不得自由,即便沒有她,她也只能走上這條路。
因為她的夫君,她的母族,都選中了她。
云璟瑄,你也不過只是一顆棋子而已。
翊王殿下與沈家庶女的婚事如她所料,十分順利。紅妝十里,翊王到底還是給了她風光的婚禮。云璟瑄在府中,聽得百姓們都在議論翊王殿下夫婦恩愛,翊王殿下雖然身有殘疾,卻向皇上請奏,每月四次在城門施粥施米,比以往的每月兩次添了一倍,還與王妃親自主持。
這樣收攏人心的舉動,以往皇上是會防著的。
可是如今——
翊王殿下將計就計的好計策。
翊王殿下出宮的機會多了,行蹤也沒有那么多人關心。來見云璟瑄自然也方便多了。
自從云璟瑄幫助翊王說服沈予倩之后,好像就被他拖上了賊船。他以盛福樓不安全為理由,要求在煙雨閣見面。
也不知道青樓安全在哪里,云璟瑄想,可能哪位青樓姑娘是他的相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