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定又桌子旁邊一把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搭在葉茗的肩頭有些期盼地說道:“我們也該看看,媽媽的未來小說系列了!”望著坐在斜對面的宋可欣。“小葉,最擅長寫這種——在人們看來不可思議的東西?”
“嗯!”葉茗將捧在雙手的果汁喝了一小口,從牙縫兒里迸出一個字來。
“不可思議?”宋可欣勉強(qiáng)一笑,想到這密切跟著她緊緊出出的跟蹤狂,說自己來自未來,她又輕輕頷首,像是同意“不可思議”這一說法。“也是呢,真是不可思議呢!”宋可欣想到這里,便又收斂了笑容。
現(xiàn)在是18點(diǎn)12分,黑,漸漸布滿天空,暮色是陰沉沉的,寒流也仍舊依依不舍,它或者藏在高大而瘦瘠的梧桐樹那邊,或者躲在云的里面。南方的潮氣在空氣中漫漫地浸潤,擴(kuò)散出一種憂郁的氛圍。
一輛公共汽車順著柏油山道徐徐的駛來。開車的身后站了一個人,抱著一大束玫瑰花。人倚在窗口,那枝枝椏椏的玫瑰花便伸到后面的一個玻璃窗外,紅成一片。
后面最后一個座位上坐著宋可欣,她公交車坐久了,養(yǎng)成了一個習(xí)慣:比較喜歡坐在最后一排。
她一個看起來二十上下的花樣女孩子。
說她是二十歲,眉梢嘴角卻又有點(diǎn)老態(tài)。同時她那柔細(xì)的肩膀和雪白的脖子,又似乎是十六七歲發(fā)育未完全的樣子。她一襲黑色制服,捧著一疊書——葉喬老師的新書《藍(lán)色之郁》。
宋可欣側(cè)著身子著,頭抵在玻璃窗上,紅潤的瓜子臉,淡眉毛、吊梢眼,襯著后面晚霞緞一般的花光,很有幾分“粉蒸肉兒”的樣子,讓人看了不禁憐愛萬分。
但惟有她的鼻子卻是有些過分的高了一點(diǎn),與那纖柔的臉龐犯了沖,幸得有一雙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眸,靈動而明亮,彌補(bǔ)了她紅潤瓜子臉上的缺陷。
她捧著這本書,挎包抵在腿上,人仿佛是盹著了。
宋可欣想起大學(xué)時的陸笛來,那天也是這個時候的傍晚,宋可欣同樣乘著公交車。她那時大約是剛洗了頭發(fā),還沒干,正中挑了一條路子,發(fā)梢直直的披了下來,眉眼濃秀,一身清新的白襯衣,個子雖然不是很高,可是很純情可愛。
她,仍舊坐在最后一排,準(zhǔn)備回家去。
車子突然停住了。
她抬頭眼一看,上來了一個同學(xué),陸教授的兒子——陸笛。
她皺了一皺眉毛,她頂恨在公共汽車碰見熟人。
陸笛一上車就向她笑著點(diǎn)了個頭,向這邊走了過來,在她身旁坐下,問道:“回家去么?”
因為車嗡嗡地開著,她沒法聽清陸笛的談話,又朝著陸笛湊了一點(diǎn),答道:“嗯?!?/p>
陸笛好像找不到什么可聊的話題來,于是隨便問了一句:“你這個學(xué)期選了什么課?”宋可欣道:“和以前一樣,沒多大的變化!”
他沉默了一會,繼續(xù)問道:“我爸爸開了一門選修課,是關(guān)于史學(xué)的,你還念嗎?”宋可欣點(diǎn)點(diǎn)頭。
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喜訊似的,含笑興奮地繼續(xù)說:“你知道么?我也選了這一選修課。”宋可欣聽了,詫異地問:“所以,你這是打算做你爸爸的學(xué)生?”
他微微一笑:“可不是這樣么,起先他還不肯呢!他他又板不起臉來:弄不慣有個兒子在那里隨班聽講,他怕他會覺得窘。而且,他在家里跟我們開玩笑開慣了的,上了講臺,他怕我倚仗著上課的是自己的老爸,照常的問長問短,故意為難他!最后,我向他發(fā)誓說:上他的課,我無論有什么疑難的地方,絕對不開口,他這才答應(yīng)了?!?/p>
宋可欣聽課,微微地嘆了一口氣道:“陸老師…人是好的!”陸笛笑道:“怎么?他上的課,不好么?你不喜歡上他的課?”宋可欣回答道:“你看看我的成績,就知道他不喜歡我?!标懡淌诘恼n,她掛了科,所以又得繼續(xù)選。
陸笛有些為難,道:“哪兒來的話?他對你特別的嚴(yán),因為你的記憶力非常好。我爸常??淠銇碇?,說你就是有點(diǎn)懶?!?/p>
陸笛——宋可欣不懂他的存心,他并不短少朋友。雖然才剛轉(zhuǎn)來大學(xué),讀了半學(xué)期,可他已經(jīng)在女生圈子中已經(jīng)很有名氣了,深得喜愛。憑什么陸笛愿意和自己接近?
宋可欣斜著眼向他一瞟。他是白衣黑發(fā),車窗風(fēng)呼呼的吹進(jìn)來,衣和發(fā)都飄飄逸逸,他的肌膚上隱隱流動著光澤,眼睛里好像閃動著一千種琉璃的光芒。宋可欣又重新別過頭去,把額角在玻璃上揉擦著。她不愛這樣看男生,尤其是五官輪廓分明猶如刀刻板俊美的男生。
陸笛又說話了。宋可欣眉尖稍微蹙起勉強(qiáng)笑道:“不好意思,沒聽見?!标懙烟岣吡寺曇粲终f了一遍,說了一半,宋可欣又聽不仔細(xì)了。幸而宋可欣是沉默慣了的,陸笛得不到她的答復(fù),也就恬然不以為怪。
末后他有一句話,宋可欣卻湊巧聽懂了。他身子往可欣湊了一點(diǎn),微笑說道:“前天我告訴你的關(guān)于張秋蕓寫給我的那封信,請你忘掉它罷?!彼慰尚赖溃骸盀槭裁矗俊标懙训溃骸盀槭裁矗俊鞘呛苊黠@的。我不該把這種事告訴人。但是我太孩子氣了,肚子里擱不住兩句話!”
宋可欣聽了之后,把身子往前探著,兩肘支在膝蓋上,只是笑。
陸笛也跟著她向前俯著一點(diǎn),鄭重的問道:“可欣,你沒有誤會我的意思罷?我告訴你那些話,決不是炫耀。我、我不得不跟人談?wù)?,可又找不到合適的人談,因為有些話悶在心里太難受了……像張秋蕓,我拒絕了她,就失去了她那樣的一個朋友。我愛和她做朋友,我愛和許多人做朋友。至于其他的問題,我們年紀(jì)太小了,根本談不到??墒恰墒撬麄円粋€個的都那么認(rèn)真?!?/p>
宋可欣,腦海中立馬浮現(xiàn)出張秋蕓的影子,張秋蕓,是她大學(xué)時候的蜜友。
(今天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