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氣雨中,一個晶瑩碎片輕飄飄落到葉舒發上,她一動不動地注視青叔,希望能在他眼中看出什么。
青叔捂著嘴尷尬地咳了幾聲,趕緊轉移話題:“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之前是不是拔出了一把斷劍?”
葉舒抿唇,知道他是不想表明自身身份,即使相處短暫,葉舒還是能猜測青叔非仙即神,他既不愿說,葉舒也不便追問,暗道或許等她渡劫飛升后就能見到了。
聽到青叔提起斷劍,葉舒回想當時情況,說:“是,當時有一股力量進入我體內,不知是什么。”
青叔讓葉舒伸出手來,運轉自身靈氣引出葉舒體內的那股力量,在葉舒手心匯聚成了一團小光球,微弱起伏。
“這是?”
青叔解釋:“劍靈,那把劍斷了之后劍靈也受損沉睡,武器生靈智本就艱難,它既然依附在你身上就帶著它,于你有益。”
葉舒為難道:“可我并不用劍,不過我要救的那人劍術了得,可惜他的佩劍折了,得重新打造……等等,素水死了,那我怎么救他??”
“放心,人就在花神廟里,素水身死,結界也會失效,不會耽誤你找他。”青叔安撫,只是沒想到葉舒會想把劍靈給其他人,也罷,隨她高興。
聞言,葉舒迫不及待央求青叔讓她離開這個空間,她以為青叔會送她直接離開,沒想到他也跟著到了花神廟,只是身影半隱,只有葉舒才能看到。
葉舒救人心切,很快就感知到云隱的氣息,令她沒想到的是云隱就在那座偏殿的結界里,懸掛的經文是擾亂葉舒心神,讓她無法細查,而素水帶她去的那個地牢也不過是障眼法,當時她太過心急才被素水騙了過去。
經過此事,葉舒也告誡自己遇事一定要冷靜,不能讓心被蒙蔽了。
青叔立在一旁見到被葉舒救下的男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臭小子合著轉世到這里了,還被葉舒心心念念著又是度入靈氣又是擦拭傷口的。不過臭小子這世有點慘,眼瞎腿瘸經脈斷,直接成廢人了。
咦,突然間有些幸災樂禍甚至想落井下石呢,但在葉舒面前,還是得保持好形象,忍住,忍住。
青叔收斂起上勾的唇角,保持最正常的表情拿了一小瓶丹藥給她:“別耗費自己的靈氣,這丹藥給他吃下去能緩他一口氣,回頭你再慢慢梳理他的經脈。腿瘸好治,就是這眼睛是妖物所為,你們得把它找回來。”
“眼睛還能找回來?”葉舒接過丹藥詢問。
青叔好心解釋;“他的雙眼異于常人,妖物無法吞噬,但可能會利用這雙眼睛做些事情,這個回頭你問問他,他應該能感應到,不至于瞎找。”
葉舒點頭,開始喂藥。
云隱處于昏死狀態不具備吞咽能力,葉舒掰著他嘴巴折騰了一會都無法讓其咽下,最后只好自己將散發芬芳的丹藥嚼碎了喂給云隱,唇瓣相接的剎那,云隱的腦袋動了一下,醒了。
青叔默默收回靈氣,嚴肅道:“醒了就自己吃藥。”
人突然醒了,葉舒不上不下地很是尷尬,只是丹藥已經被她咬碎了,不喂就浪費了。這個時候她就慶幸云隱瞎了,干脆就無視青叔的話,直接撬開云隱的唇齒將仙丹全數渡了過去。
云隱的意識還在四處亂飛并不清醒,無盡的黑暗中忽然有了一陣清淺的香,他循著香味回神,感覺到呼吸間全是那清香,嘴里亦有丹藥的甘甜清冽,正從另一張嘴里渡過來,云隱不習慣地動了動舌頭,然后兩人都愣住了。
葉舒瞪大了眼趕緊抽身離開,發現口中還剩了一點丹藥,只好默默吞下。
啊……碰到了,好尷尬,好尷尬!
青叔不知道兩人發生的事,直接甩出一把身泛青光的長劍給云隱,葉舒也趕緊忘掉剛才的事,不解地問:“青叔,這劍?”
“此劍名喚陵曜,這小子的劍不是折了?就送他了,回頭你讓劍靈依附在這把劍上。”
云隱被劍砸了個正著,他看不見,但是感知得到陵曜非是凡品,想到自己已是斷手斷腳的廢人,苦笑著回絕:“晚輩如今只是廢人,無法再提劍……”
青叔嗤笑一聲,半點不客氣道:“放心,這劍送你只是順便,主要是幫葉舒養劍靈。而且你命格特殊,再慘也沒比現在慘的。”
云隱啞口無言。
葉舒無奈,她真的不用劍,養劍靈有什么用,還不如幫忙養只鞭靈弓靈。
兩人又聽青叔嘮叨了幾句,等青叔消失了這才舒口氣,實在是在青叔面前壓力太大,她已經越發確定他是仙界之人了。
算了,就不拆穿他了。葉舒心情舒暢地攔腰抱起傷殘人員云隱快速離開花神廟。
云隱抱著劍,一臉生無可戀。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拿錯劇本了。
得葉舒傳信的陶梓提前向書局告了假,回家將堆放雜物的房間收拾出來放了張軟塌進去,臨時做了云隱的房間,順便還將大夫請進了家中。
大夫為云隱把完了脈直呼奇跡,明明渾身是傷形同廢人,可這脈象平穩健康呼吸臉色十分正常,根本不像傷重的人,大夫生怕自己診錯了脈看走了眼,翻來覆去確認好幾次,結果他更加激動了。
開藥包扎時整個人都處于興奮狀態,葉舒看得眼直抽抽,生怕他一個沒留神把云隱的胳膊折了。
陶梓送走老大夫后湊到葉舒面前,葉舒轉身關上云隱的房門,和陶梓一起到院里小亭中座下。
陶梓迫不及待詢問:“葉舒,你這就是話本里寫的美救英雄啊,感覺如何?還有云隱的傷是怎么回事,大夫說著怎么這么神奇?”
葉舒嫌棄:“神奇嗎?對大夫來說,還有什么比我們是妖還神奇的?”她看見陶梓手上戴著的指環,奇道,“這指環以前沒見你戴過,誰送的?”
陶梓動作飛快地捂住指環,又覺得自己動作太大惹人多想,趕緊松開,打哈哈地解釋:“哪有誰送的,我看著好看自己買的。”
葉舒看著她的目光有些懷疑,忽然想到什么,問:“陶梓你是不是學著話本的妖精鬼怪一樣動凡心了?”
陶梓也急了:“想什么呢!我是那種隨便的妖嗎?”
兩人第一次就這樣的話題不歡而散,葉舒望著陶梓出門的背影心里有些難受,她好像說太多惹陶梓生氣了。
葉舒看了眼沉睡的云隱后回了自己房間,開始反思剛才的行為。
陶梓一向憧憬人間生活,又在書局看了那么多談情說愛的話本,說不向往是不可能的。人間的男女之情本就復雜難懂,一旦沾惹很難脫身,葉舒也擔心陶梓會像話本那樣為愛傷神。
但轉念又想,陶梓混跡人世多年,應該早就見慣了人世情和愛,說不定能處理好感情問題,她也不能小看了好友才是。
如果陶梓真的想試試人間的情,那她在告誡的同時,也應該祝福。
雜七雜八想了一通,葉舒就這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著了。
一小塊晶瑩碎片從她發間無聲滑落。
葉舒破天荒的做了個夢,夢的主角一會是凌微,一會是素水,她迷迷糊糊覺得,這是他們的記憶。
夢中,沉睡在神像中的凌微被同族氣息喚醒,他知道神界已毀,自己也不可能再恢復如初,于是離開封印找到那個同族并且守護在她身邊。
葉舒知道,那個同族是素水。
恰逢素水修行有成,即將迎來天劫,只要渡劫成功便能修得人身,人乃生靈之長,人形更利于修行。然而神本就該隨神界一同隕落,天雷察覺到素水身上的凌微,雷劫比以往更加兇猛,凌微察覺到自己連累了素水時,素水已經被劈成原型,凌微也因此神魂受損陷入沉睡。
后來這水仙被花農從野外挖回了家,捯飭之后放到集市售賣,接著遇到連九。
葉舒靜靜旁觀。
連九當時伺候的花魁另有其人,因為容貌時常受到花魁和其余人的虐待和排擠,漸漸養成了隱忍的性格。她愛花,也愛水仙,她將水仙當做了傾聽伙伴,常和水仙訴說自己的事,她多么希望水仙能有所回應。
凌微感受到連九的心愿出現在她面前。
連九從未見過如此謫仙之人,她的心亂了。
連九借著凌微的幫助,幻化出與她一模一樣的蓮酒取代了原本的花魁,所有人的記憶都被影響了。老鴇無意間看到她操控蓮酒伺候自己,認為連九是用了什么妖術要讓龜公打死她,連九先下手為強控制蓮酒將老鴇殺了,老鴇也成了她的傀儡。
連九看凌微的眼神越發熾熱,然后她將目光移到了水仙身上,畫面戛然而止。
葉舒陷入黑暗,然后醒來。
枕邊那塊碎片失了光澤,在葉舒眼前消散了。
葉舒搖頭喟嘆:“讓我看這些記憶有什么用呢?都過去了啊。”
凌微的守護,連九的貪癡,素水的怨懟,都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事情過去了,相關的人都不在了,誰還會在意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