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隱問這句話的時候帶著一些審視，剛才引氣觀察鮫人身上的傷口時就發現其中有咒術的痕跡，除妖師分門別類，其中就有擅長咒術的人，他的師父就是其中之一。

以云隱的經驗，鮫人是舊疾復發所以才會這般嚴重，但有一點很奇怪，這樣的傷勢是長期得不到壓制才積累起來的，傷勢復發時鮫人不可能沒有察覺，除非最開始他就沒有力量去壓制。

游青玉的身體依然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他低垂著頭沒說話，屋內一片寂靜，云隱剛想開口打破寧靜，門口就有人來敲門叫他吃飯。

云隱不好拂了隔壁胖大娘的好意，便起身離開，行到房門口，他停下來對游青玉說：“入夜后我會帶你去山泉。”

直到云隱關上房門，游青玉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動彈。

看來也是個有秘密的。

云隱搖頭，出門就被胖大娘熱情地請去了她家吃飯。

下午天氣晴好，男人們結伴去山上砍柴打獵，活動略顯僵硬的身體，女人們房前屋后忙里忙外，老人在家門口抽煙聊天，小孩穿得滾圓在雪地撒歡跑跳，儼然一副寧靜美好的雪后山村圖。

不過這樣的寧靜能持續多久呢？

云隱抬頭看向青淺的天空，感受到那抹不易察覺的扭曲。

剛入夜，云隱就兌現諾言將游青玉帶走，黑暗中，徐大刀目光凜凜，盯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神色不明。

今夜有月，汩汩山泉在月下霧氣氤氳，云隱將游青玉直接丟到水潭中，突然入水帶來的全身疼痛讓他忍不住呼出聲，隨后趕緊止住，他感受到泉水中蘊含著不亞于龍綃宮海泉眼的靈氣，趕緊沉下心閉目修煉。

他身上的傷實在太重太痛，引導泉中靈氣洗練身體時，他清秀的連盡是痛苦之色，眉頭都快皺成一團，可他現在太需要這股靈氣來壓制體內的咒印。

云隱見他已開始修煉，便到樹下盤腿等待，以游青玉的傷勢，或許得等兩個晚上，明日一早他還得回寨子里告知游青玉的情況。

不知過了多久，云隱被一陣濕潤的舔舐驚醒，感知到面前是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云隱稍稍拉開身體，發現是白日見到的那頭白鹿。

“呦呦——呦——”

白鹿歡快地叫幾聲，趕緊又湊上前伸出舌頭繼續舔。

這白鹿怎么還喜歡占人便宜？

云隱無奈地擋開白鹿帶長角的腦袋，一邊擦掉被它舔濕的半張臉，白鹿什么時候這么黏人了？尤其是這雙純真的眼睛里還透露著一絲委屈。

委屈？有什么委屈的？

云隱摸摸白鹿腦袋上分叉的白色鹿角，似乎是被摸得十分舒服，白鹿又呦呦叫了幾聲，晃著腦袋輕輕蹭云隱的手心。

“看來是生了靈智?！痹齐[松開手，神識看向還在借住泉中靈氣修復傷勢的游青玉。

白鹿乖巧地臥在云隱身邊，一人一鹿相互依偎直到游青玉自泉水中揚起身體，然后起身走出水潭。

鮫人脫鱗腐爛的魚尾已經變成一雙長人類長腿，腿上依然帶著一團團駭人的傷疤，但比起魚尾時已經好了許多，游青玉在起身時就穿上鮫綃制成的水色衣袍，系在腰間的藍色宮絳無風自動。

“看來你暫時壓制了傷勢，恭喜?！痹齐[說。

游青玉將白發綁好，手松開時白發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亮澤的烏黑。

“只是暫時。”

云隱輕笑：“你明明知道自己這傷無法治愈卻還是答應我，是因為刀疤？你和他關系似乎不錯，他知道你的身份？”

游青玉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問的太多了，我自己有數，沒必要再勞煩先生。”

“鮫人都這般過河拆橋？”云隱故作吃驚，這一動作，連帶著站在身邊的白鹿也朝游青玉不滿地叫喚幾聲，似在附和云隱。

游青玉冷著臉只想快點甩掉他回山寨，然而他小看了云隱這個特立獨行的瞎子，一人一鹿跟在他身后，走得悠閑。

這讓他有種逃不掉的感覺。

“你妖力微弱，現在力量幾乎都拿去壓制身上的咒術，山寨外的結界你還有多余的力氣維持嗎？”云隱說著游青玉極力不愿提起的事實，“你似乎很喜歡這些人，特別是那個刀疤，他給我的感覺很奇怪，明明是已死之人，卻活得好好的，是你對他動了手腳？傳說鮫人血淚凝成的鮫珠包含了鮫人八成的靈氣，一生只能凝出一顆，能活死人肉白骨，游青玉，你的鮫珠還在嗎？”

“閉嘴！”

游青玉惱羞成怒，揚手拋出兩條水形長鞭抽到云隱身邊，云隱知道妖力不足的家人根本無法瞄準他，面不改色地繼續朝前走，水鞭在離他半米處轟然炸開，周圍的樹木應聲而倒，驚得白鹿跳起來就擋在云隱跟前，被云隱喚開。

“看來我說對了，你在保護刀疤?！痹齐[笑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

游青玉知道自己現在不是云隱對手，除妖師依然是除妖師，不會因為背叛了除妖師就生出仁慈心，那他以泉水醫治自己不過是想取得自己的信任，以徐大刀為威脅拿到他的鮫珠。

除妖師果然狡猾，不愧是瘋子。

游青玉恨得直咬牙，他不能將危險帶回山寨！

念及此，游青玉換了個方向準備去往黃巖山脈深處，就在此時，游青玉只覺血氣翻涌，突然口吐鮮血。

“誰動了我的結界！”

山寨的人喜歡貓冬，只要柴火和糧食充足便會貓在家里烤火聊家常，今日的清晨依然從婦女們生火煮飯開始。直到吃完早飯，人們才裹著棉衣陸陸續續出門做事。

可今日不同，人們剛圍上桌，寨子外頭便響起巨大的碎裂聲，徐大刀套上棉衣就出門，他家在小緩坡上，視線比其他地方來得開闊，很快就看見村口處站著兩名身穿玄色道袍的男人。

其中一人拿著劍朝面前劃了一下，徐大刀突然覺得有些站不穩，趕緊扶一把欄桿，站穩后才發現是地面在晃動。

所幸晃動輕微，只持續了半盞茶功夫，房屋并沒有受損，倒是驚動了屋內的人，紛紛跑到路上查看發生了什么事。

老二看到徐大刀在樓上，趕緊喊了一嗓子；“大哥，發生什么事了？”

徐大刀指了指村口，示意有兩個人進來了。

老二心里一驚，沒想到這么隱蔽的地方會給外人找到，看大哥的樣子，或許是來者不善。

他趕緊叫上老四和老五，幾人一起到徐大刀家里查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