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擁有相同的面容,但經歷著不同的人生。
葉舒自化形起,五百余年皆在世間,魂娘卻是從未踏出輪回臺一步,她守護陰陽木多年,居住的小樓里卻掛著青叔的畫像,這是葉舒想不通的事。
魂娘將葉舒帶進竹樓,在青叔的畫像前停下。
“你不是好奇我為何會有他的畫像嗎?”魂娘取下畫像放在桌案上,蔥白指尖輕輕撫上畫像的臉頰,帶著莫名的眷念,“你叫他青叔?”
“是,”葉舒的手還未恢復,她跟著魂娘的動作看向畫像,發現左下角清秀的小楷落款,“茶月?”
魂娘的手指微微一頓,額前斑白的發絲遮住她表情,在葉舒的角度看,她似乎……
笑了。
“很久沒聽過這名字了。”
魂娘一改冷漠,坐下時還帶著清淺笑意。
葉舒也搬了椅子與魂娘面對面坐下,方才所見太過突然,饒是往日冷靜的她也一時無法接受,好在現在平復下來,讓她有時間理清頭緒。
“你就是茶月?”
魂娘笑而不語,目光一直注視畫中人:“他是梧佑,曾是神界的司戰之神,后來神界崩毀諸神隕落,真正意義上活下來的神祇也就剩他了。”
“梧佑……他就是青叔?”
“青叔,還真會占小輩便宜,”魂娘嗤笑,“他這個戰神總愛往人間跑,他在人間的化名便是青佑……這么久了,原來他還記得。雖然我不喜歡有人和我頂著一樣的臉,看在你叫他一聲青叔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你的來歷。”
魂娘的食指點在葉舒眉心,一顆珠子便從中出現,她捏住這顆珠子送入自己的眉心。珠子入體那刻,魂娘略顯透明的身體瞬間凝實,斑駁發絲變得烏黑,如瀑般垂曳在地,身上似有若無散發著葉舒熟悉的香味。
在葉舒驚艷的目光中,魂娘整個人都透露出非比尋常的氣息,讓她心生顫抖只想匍匐在神祗腳下,向她乞憐。
珠子離體,葉舒感到一絲疲憊,看著魂娘的變化,她再傻也能知道她的身份:“神族,你是茶月。”
茶月收斂回歸本體的殘損神格,摸到自己溫熱的身體,心情大好:“對,當年神界出事,我和其他花神亦未幸免。梧佑想憑一己之力挽救,但逆天而行終是加速神界崩塌,于是打散神格護下還未消散的其余神魂,身化鳳棲木守住淵離界。我雖得一片神格相護,卻陰差陽錯沉入輪回臺,神格力量消逝后,我只剩魂體在此,無法離開。”
她頓了頓:“珠子里有凌微的氣息,你見過他?”
“對,珠子是水仙花神交給我的,”葉舒如實回答,“他和梅、桃二位花神一樣,神魂太過微弱,已經消散了。”
茶月垂眸:“是嗎,能堅持那么久他也很辛苦吧,重歸天地也好。至于你……”
“如何?”葉舒說得平淡,對于自己的身世已經沒多大執念了。
“你身上有我的靈魂碎片,梧佑應該是將碎片上力量提取出來,給一株未開靈智的山茶幼苗做養分了,”說到此處,茶月也忍不住笑罵,“還真是梧佑這老家伙能做出來的事,我真是瞎了眼怎就看上這混蛋。”
“……雖然我是靠著你的力量化形,還不至于不能有輪回吧。”葉舒心生怨念。
茶月刮了葉舒倆白眼:“你帶著我的神魂力量化形,與我的轉世有什么區別?”
“……”
明白了,茶月說的是她作為神族,不可能有輪回才對。茶月不可能不認識自己的靈魂氣息,偏偏葉舒就是吸取她的神魂力量開了靈智,說是她轉世也不為過,雖然……沒經過正主同意。
冤有頭債有主,這一切都是梧佑的鍋。
忽然覺得令鬼域膽寒的魂娘似乎,挺好相處的,至少沒有一氣之下將她轟出輪回臺,還有,她是不是要改口叫嬸子了?
茶月哼了一聲,將畫卷收起來,看著葉舒:“對了,你要找人?”
好的,這篇算是翻過去了。
葉舒將吊墜取下:“里面裝著他的遺物,我想找到他。”
茶月在手中凝聚一團光華,將吊墜裹挾著拋向空中,隨后光芒一圈圈向四周擴散。
“你愛人?”
“是。”
光華消失后,吊墜失去支撐力掉下來,被茶月接住給了葉舒:“回去吧,他沒有來過輪回臺。”
葉舒心一驚:“魂生花呢?”
“他沒來過輪回臺,也就不會有魂生花。”
“怎么會!”葉舒激動地站起身,椅子哐當一聲倒在地上,“是不是弄錯了,再找找?”
“我守著輪回臺這么多年,對于魂生花的數目一清二楚。現在連他的遺物也感應不到氣息相應的魂生花,說明他的靈魂從來沒來過輪回臺,”茶月不急不緩地補充,“唯有天地孕育出來的魂魄才會跳出輪回,非仙即神。他是你愛人,可你確定知道他的身份?”
“我……”
葉舒說不出話來,她從未想過云隱的身世。他有一雙能辨識氣息的雙眼,還能使用青叔送的靈劍,這些不都是因為,他是除妖師,有修行的本事嗎?
可他也是普通人,有愛有恨,也會受傷,也會……
死亡。
他確確實實死在自己面前,她只抓住了那片衣服碎片,他……是普通人啊……
葉舒捂住臉,茶月能看到她指縫間滑落的水珠。
“回去吧。”
等葉舒回過神已經在輪回臺外界,辛研倒在路邊不知沉睡了多久。
炎吉不知該如何勸慰葉舒,叮囑兩句就離開,結果一出門就被炎利的人逮住,跟拎小雞似地捏著后衣領帶走了。
“……”炎吉認命地被拎走,一路上還不忘拿衣袖捂住臉,生怕被其他人看見認出來自己就是小弱雞。
不認命不行,拎他的是兄長最信任的左膀,一個能打他兩個,完全不敢動,事到如今,只能在炎利面前吹耳邊風了。
哐當一聲,炎吉被扔進炎利的房間,還好他反應快及時穩住了身形,不然丟臉丟到兄長面前了。
“你就不能溫柔點?”炎吉橫了一眼關門離去的左膀兄,萬分無奈。
炎利抱著離生境走到炎吉跟前,長發曳了一地,對兄弟的狼狽視而不見:“什么時候你能打過他,就能對你溫柔了。”
炎吉更加無奈:“那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放心,鳳族的一輩子很長。”炎利坦然大笑。
“……你可真是親哥。”看來這耳邊風是吹不成了,“不對,你不會是讓你屬下欺負我吧,我吵你睡覺了。”
炎利伸手掩飾不自覺翹起來的嘴角,咳了一聲:“平時不見你動腦子,今天怎就變聰明了。”
炎吉氣結。
“好了不逗你了,”炎利給傻弟弟倒茶賠禮,“剛才和你們談到魂生花,我似乎明白離徽來鬼域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