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很想不管不顧地沖進去告訴母親，她還活著，只不過是頂著別人的身體。

但最后一點理智壓制住她，讓她不能那樣做。

她現(xiàn)在是撞死她的女司機，要是把一切都說出來，她擔心母親不相信她借尸還魂，反而會因為看到她這個“肇事司機”刺激著母親的神經(jīng)，對母親更加不利。

她含著淚，快速地跑開。

進了店的關(guān)月在店里轉(zhuǎn)悠一圈，然后問著跟著她打轉(zhuǎn)的唐希：“唐希，雨晴出去了嗎？我叫她怎么不應，她去做什么了？”

唐希心疼地看著關(guān)月，剛進來的時候，關(guān)月還是正常的，現(xiàn)在卻變得不正常了。

應該說是關(guān)月還無法從失去女兒這個痛苦漩渦里走出來。

“關(guān)阿姨。”

唐希握拉住關(guān)月的手，心疼又殘忍地戳穿：“關(guān)阿姨，雨晴死了，出車禍，當場死亡，她已經(jīng)走了一個多月。”

關(guān)月愣愣地看著唐希，好半晌，她的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滑，喃喃地說：“雨晴死了，是呀，她死了，我連她最后一面都沒看到，她死得好慘。”

尸骨碎裂，死狀太慘。

去認尸的時候，丈夫和兒子都不讓她去，怕她受不了。

她逼問兒子，才知道女兒死時的慘狀，兒子說，在見到妹妹尸體那一刻，他都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當時關(guān)月聽著女兒死時的慘狀，痛楚襲來讓她承受不起，一下子昏了過去。

“那個可恨的肇事司機，她怎么沒死呀！該死的人是她，為什么死的是我雨晴，我可憐的女兒呀。”關(guān)月邊哭邊罵，她比唐希更恨那個肇事司機。

雖說許家是接受調(diào)解答應私了，那不是關(guān)月的意思，那段時日她昏昏沉沉的，不理事，等她稍微清醒點了，丈夫已經(jīng)接受了對方的賠償。

幾百萬買了她女兒一條命。

為此，關(guān)月跟丈夫鬧，跟兒子鬧，可事已至此，她也鬧不出什么名堂來，除了傷心難過就是恨意支撐著她，她恨極了肇事司機。

丈夫是知道對方是誰的，可是丈夫不肯告訴她。

“關(guān)阿姨。”

唐希只能摟住關(guān)月安慰她：“關(guān)阿姨，雨晴是我最好的朋友，她雖然走了，我還在，關(guān)阿姨以后就把我當成你的女兒吧，我一定會像雨晴那樣孝順你的。”

關(guān)月哭道：“唐希，就算你比雨晴更孝順我，可你終究不是雨晴呀。”

唐希無法接這句話。

雨晴在關(guān)阿姨的心里是誰都無法替代的。

……

雨晴坐了計程車回到霍堯位于金湖花園的別墅里，之后沒有再外出，窩在房里連午飯都沒有吃，一直到傍晚霍堯接了兩個孩子放學歸來。

周嬸從主屋里出來，迎向霍堯，臉上有著擔憂，她說道：“大少爺，大少奶奶早上跟著太太出去逛街回來后就一直待在房里，至今不出，連飯也不吃，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問她，她也不吭聲，連房門都不肯開。”

在這里面工作的，包括司機和打理花園的園丁在內(nèi)，一共是十二個人，只有周嬸和蘭姑是關(guān)心雨晴的，緣于她們在醫(yī)院里照顧了雨晴四十天，多少都生出一點點感情。

其他人對待雨晴，都是能遠離盡量遠離，不能遠離便是公事公辦，不會夾帶私人感情。

霍堯俊顏上的表情沒有什么變化，只是嗯了一聲，應著周嬸：“我知道了。”

周嬸欲言又止。

霍堯已經(jīng)帶著兩個孩子進屋。

進屋后，兩個孩子放下書包，主動拿出寫字本練習寫字。

霍堯坐在一旁看著孩子們寫字，雖說兩個孩子都很懂事，但才三歲，孩子天性是難以安安靜靜地坐著的，沒有大人守著，學習時容易分心。

蘭姑從廚房里出來，見周嬸進來時還是一臉的擔憂，她先小聲問著周嬸：“跟大少爺說了嗎？”

周嬸點點頭。

她說了，但看大少爺完全不在乎的樣子。

大少奶奶都餓了一天。

“等禹少和盼盼小姐寫完字，再提醒一下大少爺吧，大少奶奶剛出院兩天，身體還虛著的，一天不吃飯怎么行？我熬的補湯都熱了又熱，大少奶奶還沒有喝。”

周嬸嘆口氣，滿以為大少奶奶失憶變好了，大少爺對大少奶奶會真正好一點的，誰知道還是像以前一樣。

“也只能等了。”

等兩個孩子寫完了字，霍堯檢查過后，溫聲說：“去洗手吃飯，吃完飯再跟爸爸去談生意。”

兩個孩子聽話地去洗手。

周嬸再次走過來跟霍堯說道：“大少爺，大少奶奶已經(jīng)一天不吃飯了，你，不上去看看？”

霍堯起身，抬腳就走，不是上樓，而是去看兩個孩子洗手，他自己也要洗洗，經(jīng)過周嬸身邊的時候，他語氣很淡，說道：“她是成年人，餓不餓，自己清楚，不吃，就代表不餓，不用看。”

餓不死她。

“可是，大少奶奶昨天才出院，身子還虛著，這樣一天不吃東西，不利于她恢復。”

霍堯腳下未停，那語氣變成了冷漠：“身體是她自己的，她都不愛惜，指望誰來愛惜她？上樓去叫一下她，她下來吃飯就吃，不下來就不用再叫，餓著的也是她。”又餓不到他肚子。

換成以往，他連這聲吩咐都懶得說。

畢竟夫妻倆是各過各的，互不干涉。

以前，夫妻倆偶爾同桌吃飯，一頓飯吃下來，雨晴是連眼角風都不給他的。

霍堯如此冷漠，周嬸還能說什么？

她默默地看著大少爺帶著兩個孩子在餐桌前坐下，面對兩個孩子的時候，大少爺絕對是個好父親。

再次嘆口氣，周嬸只能上樓去叫雨晴吃飯。

兩分鐘后，她自己一個人下樓。

霍堯的耳朵豎著，聽到只有周嬸一個人下樓的腳步聲，他抿了抿唇，依舊什么都不說，只顧吃他的飯。

吃著吃著，他忍不住說一句：“今晚的甜酸魚不如昨晚的好吃。”

在一旁侍候的蘭姑接話：“昨晚的菜都是大少奶奶燒的。”

霍堯不說話了。

“昨晚的湯也好喝。”

霍禹也說了一句。

蘭姑又應著：“昨晚的湯也是大少奶奶熬的。”

霍禹便看著爸爸。

霍堯默默地用公筷夾了一筷子菜給兒子，再與兒子對視了十幾秒鐘，小家伙秒慫，立即低頭吃飯。

霍盼盼是女娃兒，心腸更柔軟一些，她問霍堯：“爸爸，媽媽為什么不下樓吃飯？”

“她不餓。”

“周嬸說了媽媽一天沒有吃東西，一天都不吃東西怎么會不餓呢？”霍盼盼覺得讓她半天不吃東西，她都會餓。

霍堯又用公筷幫女兒夾了一筷子的菜，溫和地說：“吃飯就吃飯，不要問東問西的。”

小女娃哦了一聲，也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