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葉剛坐下沒多久，就看到診室的門被緩緩推開。
現在還沒有叫號吧？他有些疑惑。
“您好，我找言葉言醫生。”
“我就是，請問您有預約嗎？”
“嗯……我叫墨棠，寧醫生的病人。”
原來如此！
他剛接到老師的短信，說：寧老有個病人很重要，但是現在沒辦法趕回去，讓自己接手治療，詳情電話里說。
只可惜還沒等到電話，病人就已經找上門來了。
他理了理白大褂，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可靠一點。
“你好你好，請坐。你的情況寧老還沒來得及跟我說，所以我們今天先聊一聊可以嗎？估計明天病歷就轉過來了。”
他看著面前面色蒼白，兩眼無神的墨棠，和氣地說道。
“沒問題，麻煩您了。”墨棠扯了下嘴角，輕聲細語地答著。
“嗯。你以前診斷的是哪類雙相情感障礙？”一問診，言葉立馬嚴肅起來。
“二型，不用測量表了，現在是重度抑郁發作。”
“是有重大事情刺激還是藥物作用引起的？”
“我自己斷藥，遇上些麻煩了。”
這恐怕還是大麻煩！言葉心里排腹著，這丫頭真是造孽，偏偏犯了斷藥這個忌。
“為什么斷藥？你自己知不知道斷藥的后果。”言葉表情嚴肅起來，“自己做的事情你得自己負責，我會給你開藥治療，但如果你不愛惜自己，我們這些當醫生的救不了你。”
墨棠聽到這話，心里沒有一絲波動。自己這樣惹人嫌，愛不愛惜，又有什么區別。
但她表面卻作出一副受教了的樣子，禮貌地朝言葉點頭示意。
這姑娘怕是半點也沒聽進去吧，言葉有些無奈，這得虧是自己看的，要是擱別的醫生那，指不定現在就教訓起來了。
畢竟醫生最討厭的就是不聽醫囑的病人。
言葉嘆了口氣，裝作一臉失落的樣子：“墨小姐怕是不信任在下，在下枉付寧老重托，這就去請罪。”說罷，作勢拿起手機。
怎么會有這么無恥的醫生？
不先想辦法治病反而先告狀？
她直到現在才仔細打量了一下對面的言葉。
看起來最多也就三十歲，娃娃臉，栗色的頭發軟趴趴地搭在額上，整個人都散發這一種我很好欺負的樣子。
就是這么一個人，剛才還一臉嚴肅的教訓自己，現在又是一副可憐巴巴要告狀的模樣。
怕不會是精神科待久了，精分了吧。
墨棠眼中的懷疑與嫌棄刺激到了言葉的小心靈。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像是精分的人嗎？”言葉悲憤地反駁，“我就不能是戲精嗎？我告訴你我真的會打電話的。”
“噗嗤——”
她看著耍寶的戲精言，不禁笑出聲來。
言葉一愣，看著那曇花一現的微笑，勸道：“你應該多笑笑，漂亮。”
“那，小女子謝謝言大夫的夸獎。”
墨棠突然的俏皮話給她蒼白的身影添了抹色彩，整個人都亮了一下。
言葉的語氣也愈加熟稔，試圖突破墨棠的防線，“加個微信吧，有事方便聯系。”
“好的。”她拿出手機，掃一掃，“我看你下午還有門診，就不打擾了，等病歷轉到了我再來。”
“姑娘可真會心疼人。”言葉調笑著，囑咐道“小生看在姑娘如此溫柔的份上，說句實在話，這人世間盡管有太多不值得，但總有一些東西，一些事，一些人，會為你停留，值得你停留。”
說罷，他揮了揮手，低頭點擊電腦叫號，“慢走，不送啊。”
“嗯嗯，”墨棠微笑著點了點頭，“還請影帝慢慢工作，拜拜。”
呵，這丫頭，還調侃起他來了。
門被輕輕關上，被墨棠耽誤了十幾分鐘的下午一號病人擠開她，重重地按下門把手，進去了。
她本來就掛不住的微笑霎時垮下來，連苦笑都做不到。
自己還真是討人嫌呢。
她像踩在棉花上一樣，一瘸一拐地走向電梯間。
叮！
電梯門開了，她抬腳走進去，卻看到意料之外的楚清和。
真不湊巧！
她臉上瞬間堆砌起微笑的面具，倉促地對楚清和點一下頭，語氣歡快地說道：“清和，好巧啊，沒想到在醫院能碰見你。”
“嗯，阿棠是去普外科嗎？”楚清和看著她有些不自然走路的腿，有些疑惑。
普外科在四樓，阿棠怎么會跑到六樓來？
要知道精神科向來都是一科一樓層，連病房都是獨門獨棟的。
“嗯嗯，可惜電梯人多，沒挪出去，只好在這里下了。”她裝作無奈地撇了撇嘴。
“你的腿沒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診室？”楚清和擔憂看著她的腿。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她忙擺手拒絕道。
她瞧著楚清和應該是從頂樓剛做完手術下來，因為走的急，腳上的白色室內鞋都忘了換。
楚清和順著墨棠的眼神，看到了自己沒來得及換下的鞋子，心中一片懊惱。
輕咳一聲，楚清和不自在地回著話，“那我先去住院部了，你自己小心。”
在電梯停穩后，楚清和用后背抵著擠進擠出的人群，讓她慢慢移了出去。
“謝謝你，清和。”她望著已經關閉的電梯門，喃喃道。
或許那不靠譜的戲精醫生說的對，人世間總有那么一抹溫柔她舍不得，所以她才避開了危險的動脈靜脈，只留疼痛。
值得，人間值得。她不斷在心底提醒著自己。
而此時，被她贊同的言葉正掐了個空，偷偷地給急診科護士長發消息。
【漂亮的徐護士長姐姐，昨天晚上你們有接到過腿受傷的病人嗎？】
【言小子你又上班偷懶！有。】
【能悄咪咪透露一下情況嗎？】
【你不知道病人隱私不能泄露嗎？】
【拜托拜托，姐姐，我這邊有個病人好像認識昨晚的那個人。想問問～】
【別撒嬌。昨天晚上那個女孩子渾身是血，被扎了十一刀，卻刀刀避開要害，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了。】
【好的，謝謝護士長姐姐，拜拜。】
【你這熊小子！】
言葉盯著手機若有所思，既然不想死，為何生氣全無。難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人？
對！重要的人，昨天晚上誰送她去醫院的？
這邊剛想著，手機上就傳來消息。
【對了，那姑娘有男朋友了，賊俊的小伙，你的病人可不要打人家主意啊。】
男朋友？這就對的上了，因為男朋友，所以心死人不死。
言葉自以為自己猜個正著，殊不知人家的男朋友是個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