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瞬間炸開的光芒灼痛了墨青衫的眼，他這才知道，原來金色的蛋外頭還罩著一層薄到透明的青銅的殼。
明華無奈，人類的身軀著實(shí)是弱了些。修長的指撫過墨青衫緊閉的眼，舒緩了他的痛感。
“睜開。”
眼前不再是白花花一片，果真又能視物了。還未欣喜，墨青衫又被震撼到了。
待到靈蝶舞盡，他才閉上嘴，咽下那口含了許久的唾沫。
“哥哥？這是你？”墨青衫指著從天地之卵中走出的男子，幾乎移不開自己的眼睛。
光彩奪目，純凈非常，“明華”身上的氣質(zhì)比之現(xiàn)在更加平和，也更為耀眼。
明華沉默地看著過去的自己，一時(shí)也覺得陌生。
是因?yàn)樗粤朔彩常渴且驗(yàn)樗麣⒘松`？是因?yàn)樗肓藟m世？
一兩個(gè)月的功夫，他身上的光芒已經(jīng)不能和出生時(shí)相比。
明華這樣答道:“是……過去的我。”
不管是人、仙還是神，都是要成長的，不可能永遠(yuǎn)保持一個(gè)模樣。今日的我已非彼時(shí)的我，即便是我也只能被時(shí)間裹挾著向前、向前。
“看著就是，你能懂多少便是多少。”
看著明華面對五界探查者突如其來的憤怒，墨青衫有些懵懂。他并不知曉神族的過往，也不能感知到那些人針對明華的敵意。因此覺得明華的憤怒來的莫名其妙。
神荒之前的歷史要么被完全掩蓋，要么被人為歪曲，知曉過去的人都死在了塵世中，不知輪回多少遍了。現(xiàn)如今流傳的神荒歷從來都是虛構(gòu)的版本，可笑被奉為真。那些幕后之人肆意篡改真相，傳播虛假的過往，用冠冕堂皇的借口來滿足自己的私欲。
好在墨青衫還小，接受起這有些難以相信的真相并不太費(fèi)力。
看他鬧九霄，看他丹火燒，看他戰(zhàn)柳仁，看他金蓮邀……墨青衫的小腦袋瓜被塞得滿滿的明華也被問得不耐煩。
“為何換了衣裳？”
“沒換，是同一件，不過改了顏色和紋樣。”
“為何要改？”
“心念一動。想著能使自己更有威懾力些。那些兵卒雖是廢物，但清掃起來也很費(fèi)力氣。”
“火為什么是黑色的了？”
“許是因?yàn)閼嵟！?/p>
“金蓮有何用處？為何變色？”
“不知。”
“這是在干什么？”
“煉丹。”
……
明華的回答越來越簡練，墨青衫初時(shí)停了片刻，但終歸忍不住疑惑，小嘴兒“叭叭”問個(gè)不停。
“茅山老道好壞，居然偷襲你！但是哥哥你也太不小心了，躲藏之時(shí)怎可在一個(gè)地方停留這么久？”
“有何不可？”明華終于來了興趣。
墨青衫熟練地說著，想來這些話他娘嘮叨過不少次:“我娘說了，逃跑之時(shí)一定要讓自己處在移動當(dāng)中，這才好叫追蹤之人摸不準(zhǔn)藏身之處。追不追得上兩說，但被埋伏偷襲的可能性會降低許多。”
“噢。”明華若有所思，雖然他不是在逃跑。
墨青衫笑開了花:“很有道理，是吧是吧？我娘還教了我好多呢！有時(shí)間都講給哥哥聽啊。”
“可以。我現(xiàn)在明白你娘為何帶著你走了那般多的地方了。”
“什么？”
“記得嗎？你我見面第一天，我從你的眼睛里讀到了你的記憶。我看見你娘帶著你走了許多地方，都是很模糊的畫面，想來你也是不記得了。”
“我……”還不等墨青衫問個(gè)所以然，明華拉住墨青衫將他帶出法術(shù)。
“看完了就回去吧。”
墨青衫回頭看看，原來過去已經(jīng)到了盡頭。
神尊他才活了一個(gè)月多一點(diǎn)，還沒過完一個(gè)夏天啊。難怪神尊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樣，原來是因?yàn)樗麖臎]見過。
回到現(xiàn)實(shí)，明華看著累到歪倒在坐席上的墨青衫彎了彎眼角。
真是脆弱啊。只是這么一點(diǎn)時(shí)空之重都承受不住，看樣子輕易不能帶他穿梭了。也許，應(yīng)該送他去修仙的門派錘煉一番，畢竟凡人的修仙之路，神怎么去教？
沉思許久，明華仍然盤膝坐著，直到墨青衫發(fā)出一聲夢囈，不安分地瑟縮起來。
明華皺了眉，起身想墨青衫抱到床上。剛一靠近，便被墨青衫八爪魚似的纏了上來。明華一僵，看左右也放不下去，又不好往床上摔，索性陪他躺下了。
不得不說，躺下是一種新奇的體驗(yàn)。明華循著墨青衫的記憶用被子裹緊了他，免得他著涼。
明華凝視著墨青衫地睡顏，尤其盯著那枚劍紋看了許久。
或許青衫該修的不是仙，而是神。
他好像有些明白如風(fēng)想要做什么了。六界之中如同墨青衫一般的生靈定然不少，也許找出他們并且助他們成神就是自己的任務(wù)了吧？
但是茫茫人海又該如何去找這不顯山不露水的力量？背穹叫他好好逛逛人界，想來會有線索吧。
窗外星明若墜，朗月低垂。
明華輕拍著墨青衫的背，守了他一夜。正想事情時(shí)，墨青衫忽然不安分地抖動起來，不同于昨晚寒冷時(shí)的瑟縮，明華明顯地感覺到了他的恐懼。
“青衫？青衫？”明華喊了兩聲不見回應(yīng)，聲音不由自主帶了些焦急，“墨青衫？南宮墨！醒來！”
“娘！”聽到最初的名字，墨青衫一個(gè)激靈翻身躍起。
胸膛還在不停的起伏，額角冷汗成珠滾落，眼睛大睜著，卻驚惶地掃向四周，墨青衫整個(gè)人看起來都像是被夢魘住了。
墨青衫好不容易找回了意識，認(rèn)出了明華，他緩緩松開緊捏的拳頭，瓦解了自己防備的姿態(tài)，輕輕喚了一聲:“哥哥。”
昨晚太累，即便是在盛夏的天氣，他被明華捂出了一身汗都沒醒過來。明華本以為他會睡很久，卻沒料到天還未亮便醒了。
墨青衫鉆回被子里，將自己緊緊裹住。外頭還是潑墨似的黑夜，就像……那些人來的那一天。
但躲起來并不能改變什么。墨青衫縮著手腳抱緊被子開始哭，像是要把那一天本該發(fā)出的哭喊還回來。福字?jǐn)€花的褐色被子很快被淚水泅濕了。
聽著墨青衫放聲大哭，明華有些手足無措又有些不耐煩:“你在怕什么？我在這里，就沒人能夠傷你。”
墨青衫可不管他，放肆發(fā)泄著自己積壓已久的情緒。本就是黃發(fā)小兒，突遭變故撐到現(xiàn)在還沒發(fā)瘋已屬不易。生死之時(shí)冷靜自持，劫后余生才敢肆無忌憚。仗著明華不會丟下他不管，墨青衫可算是哭了個(gè)痛快。心里一片陰云去了七七八八。
明華在床邊站了一會，索性坐到桌邊喝茶去了。由著墨青衫嚎夠了，才懶懶抬了眼皮睨他一眼：“好了沒？哭夠了上路。”
墨青衫不好意思地抽著鼻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弱弱地說：“我還未曾洗漱......”
明華皺了皺眉，還要磨蹭？
“昨晚上我、我就這么上床了？”墨青衫看著身上完好的衣衫，猛地響起自己昨晚累壞了，一從“過去”里出來就昏睡過去。那么這床必然不是他自己上的......
他理解神尊一片好心，但是薄被子捂了他一身汗，昨晚上又未曾洗漱，若是娘在，又該嘮叨他了。
墨青衫苦著一張臉，慢慢解釋著“睡覺前必須洗漱”等等衛(wèi)生習(xí)慣。明華耐著性子聽完，恍然道：“你才仙身二等，還未得自凈之力，是我疏忽了。”
“仙身二等？何意？”墨青衫急匆匆地洗著臉，領(lǐng)口和袖口都被水打濕了。
“修行一途，分修神、修仙、修魔、修鬼、修佛、修人，參悟大道雖有不同，但所走之路不外乎內(nèi)外兼修。仙身修的是外，共分九等，分別是，辟谷、出塵、輕云、凝時(shí)、金身、不老、不死、不滅、永恒。神啟之術(shù)滌蕩了你體內(nèi)駁雜之物，幫你升到了二等仙身。”
墨青衫咬著梳子，口齒不清地問道：“自凈之力又是什么？”
明華扯了扯墨青衫手里的發(fā)帶，解釋道：“簡單來說，你在地上滾一圈，爬起來身上不沾半點(diǎn)塵灰，也就不用洗漱、洗衣了。那是三等仙身才能到達(dá)的境界。”
“那我這二等仙身有何好處？”墨青衫晃了晃腦袋，檢查自己頭上的發(fā)帶綁得是否結(jié)實(shí)，惹得明華也跟著他晃了晃自己的星冠。
“寒暑不侵。”
“可我昨晚上還出汗了？”
“唔，恐怕不是被熱的。”
墨青衫馬上明白了出汗的緣由——他陷在夢魘里頭，驚恐而無助，。
“噢……”墨青衫拉著明華的衣袖，“走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