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瀟感情沒有其他男孩子的剛硬,他的情絲就如同柳絲那般帶著被風拂過的柔軟。這抹柔軟與愛情的里面的溫軟又不同。
愛情里面的軟,那是一種能顫栗你靈魂的震撼。
這份軟,是如同親情那般,輕輕的掃過你的靈魂,能將你在外所受的一切苦痛安撫。
江氏集團的員工自是認識唐瀟,故而沒有任何阻攔。以往懂得禮貌謙遜的他,今日的舉動多少失了分寸。他直接忽視了總裁辦的人對自己揚起的笑容,也沒有事先敲門,他帶著按耐不住的欣喜若狂,直接推開了江尋辦公室的大門,聲音有些大了:“錦瑟姐姐。”
錦瑟從書中抬眸,看著已然成熟的唐瀟,一陣傷感從心間掠過。她曾陪著他走過中考,走過高中兩年。
錦瑟放下手中的書,起身看著唐瀟,笑里淚光淡淡:“長大了。”
一句長大了,道出的是時過境遷的滄桑。
唐瀟沒有錦瑟的鎮定,他失了男子該有的冷靜,淚水源源不斷從雙眸滑落。他就那么站在門口,看著錦瑟,像是在將眼前的錦瑟與自己印象中的錦瑟進行辨認。
沉默數秒之后,開口更像是父母對于子女的一種疼惜:“錦瑟姐姐,你瘦了。”
江尋坐在位置上,將頭揚起靠在椅背上,泛紅的眼眶,那是只有自己知曉的沉痛。
錦瑟走過去拉著唐瀟走過來,兩人坐在沙發上,小聲說著話。當然,大多數時間,都是錦瑟在說,唐瀟時不時答上一兩句。
為了緩和屋內的氣氛,錦瑟像姐姐那般說著:“我們的唐瀟真的長大了。你看,都比我高了。”
“錦瑟姐姐,這些年你待的地方是不是很苦,沒有好吃的?”只有家人,才會如此這般擔心你委屈了自己,吃不好穿不暖。
“沒有。這些年,我過得很好。”
“錦瑟姐姐,你說了我長大了。我有眼睛,自己會看。”
錦瑟不想談論這個話題,她抬頭看著江尋:“你給云舒打個電話。晚上,我們出去聚聚吧。”
江尋點點頭。
云舒這些年來,工作多少有些拼命。父母重組來各自的幸福,將她扔在中間地帶,如今她的幸福成了搖擺不定的時鐘,總會滴答滴答的走上一兩圈。但它總會時不時的沒電,或者某個零件損壞,失了它的連貫性。如此這樣,久而久之,她倒也習慣了。
亦如父親對她所說的那般:“云舒,你已經長大了。如今也有了不錯的工作。而我們身邊也有了其他需要關心的人,難免有時候會忽略對你的關心。但是,你要知道,我們都是愛你的。”
每每聽見這樣的話語,她總是沉默。她想父母因她,在一段殘破不堪的婚姻里面忍辱負重多年。現在,若她還吊著他們的愛不放,倒真的是有些不懂事了。
她人生當中明亮的兩道光。然而,一道光幻滅,一道光失了蹤跡,她無處可尋,無人可問。
有次,她與唐瀟兩人坐在路邊,一人手中拿著一支冰淇淋:“唐瀟,要是錦瑟不回來了怎麼辦?”
唐瀟對于錦瑟的歸來,心志如堅:“錦瑟姐姐一定會回來的。”
“你為什么這么肯定?”
“因為錦瑟姐姐舍不得不要江尋哥。”
她在心底笑自己,對于錦瑟的里了解,竟然輸給了唐瀟。可是,她知道這只是一種自欺的方法。每日告訴自己不期待,便不會有每日的失望。
以前是錦瑟總會時不時給她發信息,打電話。這些年做這一件事情的人倒變成了她,撥給錦瑟電話,到最開始的無人接聽,再是關機,再是空號,最后是陌生人接起。所有等待錦瑟歸來的人都知道,錦瑟與他們分別的時間在一點點的拉長。
我們大多數人都厭煩接起陌生來電,可是云舒喜歡。只因她盼望著被接通這一陌生來電,能道出她所熟悉的聲音,能聽見那一聲:“云舒,我是錦瑟,我回來了。”
日以繼夜的等待,消磨的是那份厚實的希望。
這份希望在開初,就如那張又圓又厚的馕,在時間一點點的啃咬之下,它漸漸向餅過渡,最后變成了餛飩的皮,輕薄透亮,帶著可被瞬間摧毀的脆弱。
云舒坐在審訊室,面對審訊多時,仍舊不愿啟口的嫌疑犯,多少失了耐心。手中的電話響起,她對著身邊的同事說了一句:“我先出去接下電話。”
喜極而泣?還是歡喜鼓舞?
這兩個詞用在云舒的身上都不合適,她在很小的時候,性格中便自帶成熟。所以,很難有事情會讓她如同唐瀟那般激動的沒了淡定。
然而,她的情感也并不是無波無瀾。她只是將內心的喜悅全都隱匿在了他人不易察覺的地帶,微微泛紅的眼眶道出的是希望在瞬間被拼湊起來的喜悅。
掛了電話,她站在警隊的大門口,看著門口的三角梅。她覺得今日的三角梅怎么比昨日看著多了一份嬌艷?
吃飯的地方選的是秦淮家的大排檔,時間過了這么多年,店面依舊如初,味道仍似以往。錦瑟看著圍桌而坐的那些人,依舊如同當年。原來,有些事情真的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發生變化。
云舒記得錦瑟是滴酒不沾之人,她將手中的飲料遞給錦瑟:“還是不喝酒嗎?”
“不喝。”錦瑟說了假話,可見她的內心是有多介意自己的那段過往,有多想將它從自己的生命里面剔除。
韓斯年知道錦瑟喝酒,想要一舉道破錦瑟謊言,被江尋一個眼神及時的制止。
他從云舒手中接過酒:“錦瑟待會開車。”
“嗯。”錦瑟點點頭。
這段飯,大家沒有感嘆時光的分別。就如錦瑟從未離開,就如他們一直相聚在一起那般,聊著、說著…
錦瑟靜靜地聽著,傷感在心底層層漫過。
江尋在伸手握住她的手,將一串烤翅放在她的手中:“嘗嘗看,這可是唐瀟親自給你烤得。”
錦瑟對著唐瀟道了一聲謝謝,嘗了一口:“廚藝比原來好了很多。”
這一夸,倒讓唐瀟有些不好意思了。
期間,錦瑟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間。桌上突然變得安靜了許多,想起錦瑟剛離開的那年,也是他們幾人,也是這樣的夜晚,也是這般圍著一張圓桌坐著。
云舒端起面前的半杯啤酒一飲而盡:“錦瑟,怎么變成這樣了?”
唐瀟別過頭去,偷偷擦掉留下的眼淚。
韓斯年與秦淮沉默不語,只是一個勁喝著悶酒。
江尋將手中的酒放在桌上,起身道了一句:“我去看看錦瑟。”卻在離桌轉身的那刻,撲捉到了自己心底的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