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錦瑟對于家的概念已經模糊了。她被江尋牽著,腳步落在江家大門口,看著江家明的笑臉相迎,看著江衛亭的眉開眼笑,心底涌上來陣陣酸澀。這一幕,就如同帶著她回到了與唐凱共同擁有的時光。他也曾用這樣一臉慈愛笑意帶她回家。
錦瑟很自覺,跟著江尋喚了一聲爺爺,而對于江衛亭,稱呼的仍舊是江叔叔。不過,一個稱呼,倒是誰也沒有在意。
江衛亭慈祥地拉過錦瑟的手:“我這老頭子總算見到了傳說中了小朋友了。”
被這么一打趣,錦瑟的臉上多少帶了幾分靦腆,倒真的有些不像他們口中的小朋友了。
林美華仍舊坐在位置上,錦瑟走過去,禮貌地喚了一聲阿姨。
林美華也只是冷淡的嗯了一聲。
幾人在客廳坐了會,江家明顧及到林美華的態度會讓錦瑟難堪,便讓江尋帶著爺爺與錦瑟去了花園。
當三人走出客廳后,他坐到林美華的身邊:“錦瑟和江尋現在已經結婚了。就算你不在乎錦瑟的感受,總得顧及下江尋的心情吧。”
林美華沒應。她只是望著窗外,看著坐在花園里面的三人。與江衛亭對弈的錦瑟,似乎還是以前愛說愛笑的模樣,帶著幾分頑皮。你跟隨著她的笑容,就似踩起了棉花糖上面,能在悄無聲息之間帶你奔赴一場夢幻。
錦瑟拿著棋子,看著面前的棋盤,思慮著下一步要落在那里。對于下棋這類事,她還真的是略懂皮毛,她的目光剛剛投向江尋,便遭來了江衛亭的抗議:“小朋友,棋盤上是沒有外援的。”
“那內援呢?”
“什么內援?”
錦瑟挽著江尋的手臂:“江尋啊。”
江衛亭一陣哈哈大笑:“你這小姑娘,怎么跟唐脈一模一樣?”
小時候,唐脈也總愛纏著江衛亭或者唐明誠陪著下棋。可是她又實在不會,每次都要去求助江尋。然而,兩個小朋友哪里會是久經沙場老兵的對手,每次都是合二人之力,仍舊輸的落花流水。
輸了唐脈也不鬧,叉腰站在大家面前,努力做出大人的樣子:“哼。總有一天,我會跟江尋哥哥一起打敗你們的。”這樣子的唐脈實在叫人無法不喜歡。
錦瑟并不介意大家提起唐脈,甚至不介意江尋在心底為唐脈留下一個記憶的角落。這點,她似乎自己也沒有鬧明白是為什么。或許是因為在她看來,一個人的感情并不應該只有愛情,又或許出于一種對于江尋感情的信任與堅定。
江尋寵溺一笑,摸了摸她的頭,從她手中取下棋子,放在了對面的棋盤上,一下子就堵截住了江衛亭的許多條去路。
錦瑟看著,帶著幾分炫耀:“爺爺,你快輸了。”
“小丫頭。”
當這局塵埃落定,錦瑟與江尋占據了上風。她伸手抱住江尋:“江尋,我們終于贏了。”
江尋看著她的笑容有些恍惚,似乎正如江衛亭所言那般,他從錦瑟的瞳孔之中看見了唐脈的身影。
江衛亭端起自己的茶杯,看著兩人,也帶著幾分孩子氣的感嘆:“老咯,竟然輸給了一個小丫頭。”
錦瑟挪了挪位置,靠近江衛亭坐著:“爺爺,您一點都老。我們能贏,全靠您手下留情。”
一句話讓江衛亭心花怒放,他指著江尋:“江尋,你這小朋友不得了。”
江尋絲毫不害羞:“當然。”
“看樣子,在家沒少被慣甜言蜜語。”
被自家爺爺調侃什么心情。江尋倒是無所謂,臉紅的人是錦瑟。好在江家明讓大家進屋用餐的聲音傳來,也算是替她解了圍。
大家都以為錦瑟會因為林美華在場而有所拘謹,可是整場用餐下來,她沒有表現出半分怯場,吃喝有節,在于大家的交談之中,是愉快且又禮貌的,充分的展現了自身該有的涵養。
林美華并未說什么,但錦瑟說的每個字都落在了她的心上。若之前是懷疑,此刻便可以證實,即便經歷了長達七年的分別,經歷了這一層又一層的冰霜,她仍舊為江尋保留下了自己那份赤城。
父母都希望子女能幸福安康一生。可這份幸福該如何定義?他人林美華不知道,可是對于江尋來說,她是知道的。物質上的富裕,他是無所求的。就如他曾對她所言的那般:“如果錦瑟能回來,我愿意用我現在的所有去換取。”
如今,錦瑟回來了,帶回了江尋的唐錦瑟,也帶回來了江尋眉間的那捧笑意。她是江尋的母親,迎著江尋滿足的目光,讀取著他燦烈的笑容。她的心愿,似乎也應該被這幕光景所充實?
她放在桌下的手,被江家明伸手握住。她想扯出,卻被江家明握的更緊,那是在說,即便眼前有如此盛大的歡樂,他也是需要她的加入,才能體現出這道盛宴于他的彌足珍貴。
這樣的江家明,與江尋是何其的相似。她無法掙脫開江家明溫熱的手掌,亦如江尋無法放掉心中那份專屬于錦瑟的眉目情深。
有人說過,人的一生都是在尋跡。尋跡財富,尋跡名望地位,尋跡一份屬于自己的真心。她尋跡到了,也體驗了這條尋跡之路的艱辛,卻獨獨忘記了要去學會成全他人的尋跡。
終于,她的手指慢慢回握江家明,側眸對著他淡淡一笑。盡管,這份笑容之中,還夾雜了此時她心底無法完全放開的心結。終歸,她在慢慢的松動。
吃完飯,江衛亭本想留兩人住在家里。可江尋擔心錦瑟不習慣,堅持要回錦苑。
錦瑟攙扶著江衛亭:“爺爺,您放心。我會常來看您的。”
“可不許騙我。”
“不騙您。我要是不來,您就給我打電話。”
“哼。要我打電話才來?看來也不是真心要來看我這個老頭子。”
江衛亭的孩子氣逗笑了錦瑟:“不打不打。我一定自覺來看您。”
江衛亭這才放任兩人離去。大家站在車前,透著幾分歡聚之后的不舍,慢慢相送。錦瑟與江家明告別之后,隨后就跨上了汽車。
林美華及時出聲:“錦瑟。”
江尋停下了轉動方向盤的動作,腳踩住剎車。
錦瑟從窗戶看出去,沉默了會,想要道別的話語被卡在了兩人的過往之中。終究還是忽視了林美華眼中的那道想要緩和兩人之間關系的情緒,關上了車窗:“走吧。”
在回去的路途上,錦瑟問江尋:“你會不會覺得我不懂事?”
“錦瑟,我說過。你不需要取悅任何人。”說話的同時,江尋握著她的手,以示自己言語的真心。
兩人到家已然有些晚了。錦瑟從盥洗室洗漱完出來,直接被江尋圈進了懷里,溫熱在她的耳邊蕩漾起了魅色:“錦瑟,你要不要聽爺爺的話?”
“什么話?”這話,錦瑟是真的不太懂。
“對我說點甜言蜜語,哄哄我。下次我才好幫你贏爺爺滿堂彩。”
“不要。”
“那好。我哄你。”嗯?只是,這哄人的方法怎么有點不一樣?
一場風花雪月的繾綣之后,錦瑟覺得自己真的是被江尋灌蜜糖太多,腦子才會缺氧短路,問了他:“你不是說哄我嗎?”
“難道剛才不是嗎?”
“是嗎?”
“你哄我是言語開了花,我哄你是纏滿了藤花的身體力行。”
錦瑟拉起手中的被子,直接蓋在了江尋的臉上。這張臉,她此刻有些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