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第七千六百次叩仙鐘響起時，問檀正站在九霄云境最高處的聽雪崖。寒玉雕琢的劍鞘上凝結著霜花，映出他百年未變的容顏。遠處山道上跪著黑壓壓的人群，那些叩長頭的聲響順著風傳來，像是春蠶啃食桑葉的細碎動靜。

“首座，這屆弟子中出了個天生劍骨。“執事長老的聲音混在風雪里，“喚作荊無月。“

問檀望著云海中浮沉的七十二峰，忽然想起百年前閉關那日，師尊隕落時的嘆息：“無情道最忌圓滿，你這一身冰魄玄功，遲早要融在劫火里。“

長生階上積雪已深三尺。

荊無月跪在第三千六百級玉階時，看見自己呵出的白霧凝成冰晶。膝蓋早已失去知覺，唯有懷中抱著的木劍還在微微發燙——這是阿娘臨終前用桃木削的，說是能辟邪祟。

“小丫頭，回去吧。“掃雪的老道揮動竹帚，“問檀真人百年未收徒了。“

她將額頭抵在冰冷的玉階上，青灰道袍下透出血漬。昨夜在客棧聽修士們議論，天衍宗首座修的太上忘情訣已臻化境，正是最適合教導天生劍骨之人。

子夜時分，罡風卷著冰碴割破臉頰。荊無月數到第九千級時，眼前忽然漫開大片猩紅。恍惚間聽見鈴鐺清響，有月白衣角拂過結冰的眼睫。

“為何求道？“

那聲音似昆山玉碎，驚得她撐起最后一絲清明：“為...斬盡世間不平事。“

問檀垂眸看著階前少女。她發間凝著血冰，懷中桃木劍卻泛著淡淡金光，正是天生劍骨覺醒的征兆。寒玉劍鞘忽然震顫，百年來第一次感應到能與他共鳴的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