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這個老男人一頭扎進懷里。

柳輕云輕輕拍了拍兒子的頭，看到他紅通通的眼睛，也不問什么事兒，許久才情緒穩定下來。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張小年囁嚅一句，感受母親的懷抱，其實有多少想念，多少深夜落淚，卻是講不出了。

這話卻把柳輕云一驚，眼中多了很多思慮。

把張小年扶到沙發上，他這才注意身材矮小很多，跟母親差不多。不過是做夢，誰管它。

他定定的瞧著母親，無數的記憶飄過。

春時恐寒濃，夏日逐蚊蟲，秋來言多重，冬至暖隆隆。

衣食住行，四季寒冬，都有母親細膩的愛意吧。

只怕，只怕看一時少一時。想到更多的細節，張小年眼圈又紅腫起來。

看到張小年這副模樣，柳輕云疑慮更重，想著怕是出大事了，難道這孩子也知道了？

她摸出智能手機，是張小年沒見過的牌子，全面屏炫彩機身很時髦，反正是做夢，你掏出火箭炮他都不奇怪。

張小年只是定定的看著，再看著，眼中的憂愁哀傷讓柳姓母親心中一疼。

她躲開孩子的眼神，去陽臺打了個電話，悄悄的說些什么，張小年只是望著，不敢動，不敢開口，他怕一動作，這場浮云一樣的夢就會散去。

不一會，老張到家了，時才中午。通常一天呆在單位和學校的倆人，再加上個休息的柳輕云，一家三口卻是莫名其妙的齊了。

老張有些嚴肅，夫妻兩個看著怪怪的孩子。卻是老張先問道。

“怎么沒好好上課。”老張兩口子在他記憶里總是難得的開明，身邊的小孩或多或少都被家里打罵過，落在張小年這里，連句重點的責備也沒有。

心中的悲痛愈加無法回流，張小年其實已經很滿意了，鄭重感謝了羅老師，見到了母親。

只是虛假總是泡影，不能沉溺，他總要上岸，總要好好活著。

“我會振作的。”張小年沒頭沒腦的對了一句：“我該回去了。”

夫妻兩個被這話一驚：“回哪去？”

張小年作出釋然一笑，“回我該回的地方，你們不會明白的。”說著就往陽臺跑，想跳樓。

落在夫妻兩個眼里，就有些妖異了。這孩子說話沒頭沒腦的，眼瞅著就奔樓下跳，你以為拍夏洛特煩惱啊。夫妻兩個交換眼神。

呔。

張小年聽得一聲，腦袋一疼，還沒跳樓，就昏了過去。

只見夫妻兩個做個手勢，額頭冒汗，張小年的身體在陽臺上漂浮起來，飄到兩口子面前。

若是張小年清醒著，定然大吃一驚，您兩口子瞞著我還有這手呢。

良久，夫妻兩個才停住動作，老張接住輕輕下落的張小年，眼中有些疑慮。

沒被控制啊。

兩個人達成了共識，又想到一點，異口同聲：“異能覺醒？！”

每個異人覺醒前，大腦皮層都有分外跳動的波動，神經也出現異常，只有掌握異能，才能恢復正常。

“不過，也沒有異能量。”兩口子有些蹙眉，老張把他放回臥室：“還是先讓他好好休息吧。”

兩口子就是想破腦袋都想不到，這寶貝兒子根本就是從2020年回來的。

時至傍晚。

張小年才從昏沉中醒過來一些，腦袋沉重。

口中只覺得干渴，喊了句，“婆娘，倒杯水。”

腦袋中閃過剛剛做的夢，曬然一笑，想著怎么處理項目留下來的爛攤子。

這才慢悠悠的睜開眼。恩，海報貼的不錯呀，就是不認識上面是誰。

右邊就是個課桌，方便自己寫作業，還配了個臺燈。

看哪哪眼熟。

張小年木木然的停止伸懶腰。

海報上應該是貼的周星馳，但是變了個別的電影明星，從沒見過。

課桌上沒有臺燈，而是放了幾根蠟燭，寶貴的緊，停電才會用。

書架上的書應該是上中下三部的《平凡的世界》，加上四大名著、從小到大的書本。

現在放的什么《清流》、《傅英傳》。

書架上還有幾張唱片，卻記不得誰的，湊近一看，也變了不認識的。

張小年重重扶額，還沒醒，心中卻有些溫暖的搜索年輕時的記憶，很多年后，房間布局完全變了。

人總是在年輕時展望未來，又在日薄時貪戀過去。

窗外斜斜的夕陽才恰恰映入眼簾，這溫和的金光，讓他注意到窗口邊的日歷。

一九九八年三月二十三。

戊寅虎年二月廿五。

探出頭看了眼窗外，車水馬龍，還正是下班的點，行人涌動。

很有感觸的深呼吸了口夢境里的空氣。

1998年的空氣，恩，有股焦糊味。

他聊有興致的沖著樓上喊。“樓上的，你家菜胡了。”

樓上左側卻是伸出了個頭，拿著個鍋鏟指著張小年：“嘿，你小子今天拉了課，等著我來給你補，晚上再做三套卷子。”

這絡腮胡不是羅大炮又是誰。

“莫說三套，您老讓我做十套，我也樂意。”

羅大炮也樂了：“行啊娃子，不過三套也夠了，慢慢做，吃了飯我去尋你。”

張小年笑瞇瞇不說話，心道等會您還真見不到我了。外面敲門聲溫柔的響了幾聲。

“請進。”

柳輕云端著個茶杯，熱騰騰的冒氣，“小年，剛剛你喚渴了是嗎。”

張小年這時打開了一些心結，倒沒有那么失態了。

“謝謝媽媽。”話音有些調皮。何時何景啊，再能喝一口母親倒的水。

接過來一飲而盡。

喉嚨里的滾燙卻一下讓他失了態，一口全噴了出來，衣服上，地上，到處是水。

“我再給你接一杯，慢點喝。”

柳輕云嗔怪的說了一聲，拿起杯子出去。

“我被，燙到了？”

“這。”

“這是我的夢？”

張小年有些顫抖的看向門邊大號試衣鏡，稚嫩的臉龐，校服，臉上極細微的毛孔都被分辨的一清二楚。

窗臺上的月季迎著暖暖夕陽，淺淺的開了花苞。

鏡中的少年，猶豫著揪著自己的面龐，疼痛的倒吸口氣，細嫩年輕的面龐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一絲悸動。

一絲彷徨。

一絲齜牙咧嘴。

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