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馬以極快的速度飛馳著,在山林間崎嶇的路面上,更加顛簸。溪睿死死揪著眼前的一截衣袖,動也不敢動一下。
樹林和草叢越來越茂密,時不時有樹枝擋住去路,眼看著就要抽打在溪睿臉上,卻在臨近眼前時被身后的人一一擋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馬兒奔跑的速度越來越慢,馬蹄聲也不如初時那樣密集,踩在腐爛的樹葉和雜草上,聲音也變得沉悶。
身后不遠處似乎多了其他的聲音,像是另外一匹馬,或者是一群馬奔跑的聲音。夾雜著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像是在找什么人。
“是我。”溪睿小心翼翼的穩住身形,想回頭看一眼后面的情形,忽聽身后人的說話聲,雖不算熟悉,但一聽就知道是誰。
“季瀾戉?”
“嗯。”季瀾戉貼在她耳邊,氣息似乎有些不穩,“那些人是來追我的,這匹馬應該跑不了多遠了,我們得找個地方躲一躲。看到前面那兩棵并排的樹沒有?”
“看到了。”
“那兩棵樹后面是懸崖,我們要想辦法到樹上去,你抱緊我,不要亂動,也不要出聲。后面的人很快就追上來了,這是我們唯一的活路。”
“好。”
季瀾戉似乎松了口氣,眨眼間,兩人已來到了樹下,溪睿沒來得及多想,身體往后一扭,便緊緊摟住了季瀾戉的腰。
也不知季瀾戉是如何做到的,溪睿只覺得腰間一緊,身體便已騰空,再回過神來時,人已坐在了樹枝上。向下望去,是看不到底的陡峭山崖,和正在快速下墜的幾個黑點,加上幾聲凄厲的慘叫。
溪睿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她身旁的季瀾戉,神色不善,“你被人追殺,為什么要拉上我?”
“我若不拉上你,或許你早已成了那群人的刀下亡魂。”
溪睿嗤笑一聲,“我在自家的莊子里好好的,一沒偷,二沒搶,他們憑什么殺我?”
季瀾戉輕咳了一聲,道,“可你親眼見到我被人追殺。若是我死了,官府定會在附近追查線索,必然會找到國公府的別院,自然也不難查到你就在附近。若你活著,便能向官府提供有用的線索,官府很可能利用這些線索,找到幕后主使之人。所以,對于幕后主使之人來說,你必須死。”
溪睿瞇了瞇眼睛,看著季瀾戉略顯蒼白的臉色,道,“那我還得感謝你了?”
“謝倒不必,舉手之勞而已。”季瀾戉又咳了兩下,道,“只是我們如今好像有點麻煩。”
聽他這絲毫不見愧疚的語氣,溪睿毫不掩飾的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問,“什么麻煩?”
“此處距離國公府的莊子,大約有三十里路,眼看天色已晚,今日我們怕是回不去了。”
“什么?”溪睿差點跳了起來,若不是這樹上太過危險,她恐怕都要忍不住打人了,“你事先一點準備都沒有,就拉著我來陪葬?”
季瀾戉被她噎了一下,慢吞吞的抓著樹枝站起身,道,“事發突然,我沒料到會撞見你,否則即便是死,我也不會走那條路。”
他似乎有些體力不支,抓著樹枝的雙手竟然在微微顫抖。
溪睿默了默,懶得再與他計較,學著他的樣子,踩著樹枝一點一點往樹下爬。
“你該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吧?”溪睿雙腳落了地,心也踏實了一些,看向靠在樹干上的季瀾戉,問,“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距離此處最近的村落,是湖若山下的湖若村,就在國公府別院的西側。而夜間山里多有野獸出沒,只憑我們兩人,怕是走不出去。”
“所以,我們只能在這里等死?”
季瀾戉似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順著樹干一點一點滑坐在地上,抬頭看著溪睿,道,“國舅爺此時應該已經得到了你失蹤的消息,正在安排人手來尋你。若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后半夜便能尋到此處了。”
“你受傷了?”溪睿突然問。
“你終于發現了!”季瀾戉笑了下,聲音在一瞬間變的虛弱,“這山里夜間偶有孤狼出沒,若它聞到血腥味,必會循著氣味過來。以我現在的情形,想來是沒辦法對付一頭狼的。到時候,你找個地方藏起來,不要出聲,有了足夠的食物,它應該不會再去找你,你……”
“放心吧!”溪睿打斷他的話,“若是真遇到危險,我是不會管你的。”
“好。”季瀾戉閉上眼睛,瞬時安靜了下來。
溪睿走到他身旁,仔細觀察了一下他身上的黑色外袍,在右側胸口處看到了一片暗沉的印記,她伸手輕輕按了一下,便聽季瀾戉悶哼了一聲,眉頭也蹙了起來,卻并沒有睜眼。
“季瀾戉!”溪睿輕聲叫了一聲,沒有反應。
抬手看了一眼,手指上沾染了淡淡的血漬,再看他的臉色,比剛才更白了一些,嘴唇已完全沒有血色。
她猶豫了一下,在他身旁跪坐下來,掀開左邊的衣袖,從手臂上解下一個小小的布包,攤開在身旁的石頭上。
再看了一眼雙目緊閉眉頭緊蹙面無血色卻依舊俊朗的季瀾戉,撇了撇嘴,低頭去解他的腰帶。然而手剛伸過去,便被人緊緊抓住了手腕,抬頭看去,季瀾戉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
溪睿瞥了一眼被他抓著的手腕,道,“怎么?怕被我占便宜?”
季瀾戉立時松開手,余光瞥見放在他身旁石頭上的小布包,有些好奇的問,“這是何物?”
“給你止血的。”溪睿揉著自己的手腕,道,“你若是還有力氣,就自己動手吧,我對你的身體沒什么興趣。”
“那便勞煩三小姐了。”季瀾戉雙手無力的垂在身側。
溪睿輕哼了一聲,一邊動手解他的腰帶,一邊道,“我可要先和你說好啊,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過了今天,就當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你以后可不許拿著這事威脅我,更不許說什么要我對你負責的話。”
“好。”
溪睿滿意的點了點頭,還沒說話,卻又聽他道,“該是我對你負責才對。”